他趴在地上,竭力撑起护体灵力,只觉浑身精血翻涌,继而眼眶一热,双耳尖鸣,血竟从七窍流出。他看不清阵外的情形,只隐约听到沈佑与方平意等人的喊叫声与刀剑相向的撞击声。
“放开我!住手!你们都住手!若是我小师叔出事,沧沄不会放过你们的!”
“封前辈!”方平意撕心裂肺,“他会死的!快停下!”
可封良轩却不为所动:“降服凶兽,牺牲在所难免!为保万无一失,还请各位大局为重!若能在此诛杀凶兽,洛师侄当记头功,名垂青史!”说完,剑芒交织,大阵幻化成牢笼,洛予念被压得连一根手指都动惮不得,只觉自己在被巨力淩迟,浑身骨骼都要碎掉。
“我去你妈的大局为重!封良轩!我杀了你!”
可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仅凭沈佑一人之力,根本难以突破玉沙护法弟子们的重重阻拦。
洛予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要以这种荒唐的方式死去。
原本他是不怕的,可如今,他心中有了罣碍,便也没了那份置生死于度外的从容。
尤其想到那人还在等他,洛予念的心便一阵绞痛,他一时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承受天罡阵的碾压痛一些,还是要丢下春昙孤零零一个人面临无解的病症让他更痛苦一些。
失血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身的疼痛也逐渐麻木,意识几乎要脱离肉身,弥留之际,他很想再见他一面,哪怕是让他留一句话呢……
洛予念心有不甘地闭紧了双眼,他忽而觉得这一刻的处境似曾相识,好似又重回四岁那一年,他无助地坐在熊熊烈火中,被恐惧与无望一口一口撕咬,吞噬。
可,能救他的人,早就死了……再不会有谁从天而降……
绝望中,他却忽觉身上一轻,原以为是解脱,可麻木的身体又迅速被浑身剧痛唤醒过来,他茫然抬头,发觉光柱不知为何缺损了一束,而悬息也趁机撞向那处。
一瞬间,凶兽破阵而出,三十六人几乎是同时被震飞,天枢位阵眼首当其冲,封良轩被重创,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被封怀昉扶住才勉强拄剑立住。
场面顿时乱了套,巨兽仰天怒吼。
然就在众人以为悬息要大开杀戒之时,它竟头也不回往赤沼钻进去,瞬间隐匿了踪影。
无声的惊惧中,封良轩怒不可遏望向方才大阵出现的破绽。
本应固守的三十六人之一,此刻却晕倒在血泊中。
伤在后脑,重击不致命,却令他瞬间丧失了意识。
而伤他的人,之所以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不因道法高深,只因,他是个没有一丝灵力的凡人。
场面因众人太过惊诧而静止了一瞬,滚滚雷声在头顶厚积的浓云中响起。
春昙面色惨白,丢掉手中沾了血的碎石,跌跌撞撞向他跑过来。
洛予念呆住了,一时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直到封良轩的怒喝响起。
“找死!”功败垂成,竟是拜一凡人少年所赐,封良轩气急攻心,一把掷出长剑。
紫薇剑芒大盛,直取春昙命门。
洛予念只觉浑身血液倒流。
“不要!”他竭力撑起身,向前爬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寸寸接近,无力阻挡。
绝望的眼泪混着赤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他徒劳伸出手。
“阿念。”被那人温暖的身躯抱住时,耳边飘来了熟悉的、无声的呢喃,柔如春风,清净的幽香将他包围,“阿念……不要哭……没事了……”
没事吗?
世界霎那间一片寂静,与他此刻的内心一样,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算了,一起死了也好,好过留他一个人。
第53章 求死
春昙胸前蓦地一热,执明镜乍然亮起,放出一层先天八卦。
就在剑尖触上八卦的瞬间,锵!一声金石之鸣在耳边骤响,眼角火光四溅,金芒撞在紫薇剑身,卸去锋锐剑气,当啷一声,紫薇落地,光芒倏忽收敛。
只听小妮子一声吼:“你们玉沙还要不要脸!”
南流景飞回主人手中,琼儿执剑缓缓落在春昙二人与玉沙之间。
春昙只觉臂间一沉,按在他胸口执明镜上的手也缓缓滑下,洛予念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彻底昏死过去。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问!”琼儿昂首,满面鄙夷地扫过那些或愤怒,或逃避的脸,气沉丹田,字正腔圆,生怕有谁听不清,生怕不树敌,“你们玉沙宗,还要不要脸!大敌当前,对自己人出手已经够卑鄙了,身为修士,居然连凡人都不放过,简直是仙门之耻!”
玉沙立派千多年,大能辈出,现任宗主更是当年抵挡悬息与南夷人入侵的大功臣,如今修为已臻化境,闭关二十年,半步即成大罗真仙。封良轩身为其独子,横行几十年,各派掌门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想今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登时气得又呕出一口血。
师尊与师门被辱,当即就有玉沙弟子拔了剑。
可不等他们动一动,头顶便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招呼:“封兄,保重啊。”
傅子隽手握一把赤红羽扇,不徐不疾一挥,一道劲风便落下来,一排人跌跌撞撞,那几把剑如何抽出的,又如何被送回鞘中。
她凭虚立于半空,笑盈盈道:“我这徒儿年纪尚小,口无遮拦,你们这些做师叔师兄师姐的,何须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这一扇,扇得封良轩都颇为忌惮,遑论门下一众弟子。
他们这个辈分的修士,轻易不会动手,故对方的修为几何,有无进境,多少年都难以得知。
“傅师妹,这是要登玉虚了啊……”封良轩试探道。
“封兄说笑了,这还差着一口气呢。”
傅子隽不以为意,徐徐落到洛予念身侧,示意颤颤巍巍大气不敢出的沈佑与手忙脚乱诊脉的方平意让开。
看清春昙怀中那张七窍流血的惨白的脸,傅子隽啧了一声,捏开洛予念的嘴,先往里丢了颗丹药,又扫了一眼面白如纸的春昙,欲言又止。
她来迟了,到底是不明白春昙为何会在一众修士间出现,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这孩子在筹谋什么?
可此刻实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她环视四周,只觉万幸,与悬息交手,几乎没什么伤亡,除了洛予念重伤在自己人手里之外,多数人只是轻伤或是沼气中毒,最重不过被飓风卷落摔断了几根骨头,简直是匪夷所思。
“封兄,眼下莫要再计较细枝末节,你们先回碧梧疗伤重整。”接着,她又扭头对方平意道,“如今悬息出现,这莞蒻岭是住不得了,你们先去将此间凡人遣散安顿,没有去处的,还需替他们寻一个暂避风头的地方。”
方平意俯首:“谨遵真人吩咐。”说罢,她便带着两个药修先行出发。
傅子隽转头往赤沼一望:“沧沄与七真的人都已在赶来的路上了,想必今日傍晚,最迟明早便会抵达。今晚我会亲自留在此处戒备,众位大可以安心养伤调息。硬仗还在后头,切莫掉以轻心。”
赤沼须得有人守,重要的是,等所有人离开,她和春昙才方便说话。
谁知就着一转头的功夫,背后就只剩一个沈佑,只见他双手一抛,送走了一只青鹞,而方才还寸步不离守着洛予念的春昙,竟凭空消失了。
“他人呢?”傅子隽左顾右盼,目光所及只余一片狼藉,再没其他人影。
沈佑倒抽一口凉气:“诶?我就送个信,怎么人没了……”
“你!”琼儿又气又急,她方才只顾跟玉沙那帮不要脸的针锋相对了,“那么大个人!”
“算了,别吵。先带人回碧梧。”傅子隽垂眸叹了口气,“他这下伤得可不轻。”
***
好痛。
春昙不知自己何时昏过去,也不记得是第几次被钻心剜骨的痛唤醒,悬息似乎藏匿在他已经破败不堪的经脉骨血中,用它尖锐的,带着锯齿的勾牙,一口一口将他的筋骨生生咬碎,粘稠的毒液在他体内游走,所到之处,皮肉都灼烧起来,一碰一动,都是一阵剥皮抽筋般的酷刑,连轻薄的衣衫都变成带刺的刑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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