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他从芊眠谷去沧沄也要途径素阳,帮一衿香拿货不过举手之劳,只是一批应急的安息香与乳香,加一起没十斤沉,一个笥箧背上就走。
莞蒻岭靠近云程桥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座像模像样的集市,为防骤雨,路旁搭起了一排竹棚,路过的人可以歇歇脚,商贩也不至于淋湿了货。
“你这剑穗子倒是别致啊。什么做的?”苏掌柜与他同坐在雨棚下,伸手要摸他横放在腿上的御龙。
春昙条件反射一躲,对方讪讪一笑:“这么宝贝?碰一下又碰不碎。”
“这是昙花。”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一拨散发著天然香气的剑穗,花瓣在他柔和的灵力中抖了抖。
“嘶,我还能不知道这是昙花啊。我问得是什么材质,手艺逼真罢了,味道竟也这么贴切,比你调的香都不输啊。”
“没手艺,这就是夜里随手摘的昙花,施了术的,不论昼夜都不会败。”
“普通昙花?”对方忽然来了兴致,拿脚尖一磕他随手搁在地上的笥箧,“这笥箧里的乳香脂,好几两银子才能得一钱吧,大几千两白银就被你随手丢在地上,一朵花倒是这么小心翼翼地护了一路?这上头施了什么了不得的术啊?”
……
这个,春昙对着外人有些难以启齿。
沧沄没了掌门的节骨眼,唱衰声不断,人心本就动荡,洛予念当然不能一直留在芊眠谷,只能隔十日来看一看他。
每每分开,那人都会随手从窗边摘一朵花挂在他的剑上,再施一道咒法:“不论它是受损,还是丢失,我都能立刻知道。”
春昙其实不那么情愿,可毕竟自己劣迹斑斑,且洛予念对他别无他求,这一点小小的不方便,便也能欣然接受了:“为何用花,它虽不会开败,可着实脆弱,需要时刻留心着才不会损坏,换个玉的,或是银的,木的也行啊。”他抱怨。
“金玉那些值钱的东西容易被凡人盯上。”洛予念轻轻一笑,其他避而不答。
春昙送走他,一个人坐在祠堂门口冥思苦想,最终被春琼一句“这不灵力狗绳吗”点醒。
他眉头一皱,就要拎她进祠堂反省,什么糙话都张口就来!
“哎我这是话糙理不糙,你想想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妹妹翻了他个白眼,“这花挂在剑上,若有损,定是你与人拔剑相向。可如今你这修为,你这身手,有几个人值得动真格,必然是遇上危险了呀,那他保准会立刻往你身边赶。”
春昙一怔。
“不信?不信试试啊!”说罢,小妮子一探身,动手摘花,春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被迫与她交手,当然,没用剑。
春琼也只是与他开个玩笑,闹够了便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叹了口气:“哥,他是被你吓怕了。只希望珍重自己,能像珍重这朵花。”
莞蒻岭的雨眨眼停了,苏掌柜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哟,不方便说啊?小情趣?”对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懂,谁还没年轻过啊。不过洛仙君……倒是看不出来啊。行了,你也别送我了,前头有药行的车子,我认得车夫,叫他捎带我回露州,你去忙你的吧。早些到,弦歌他们的心早些放下。记得替我带好,还有我的压碎红包也记得交给晴河,叫她们别只忙着赚钱,修炼什么的,有空回来雨前斋喝茶!”
“知道了。”春昙看着他与车夫交涉完跳上了运药材的车子,才转身离开。
御剑不过两个多时辰,便到了素阳城外。
素阳是个小城,附近也没什么仙门,修士不常见,他不想引起骚动便早早落地,跟在一辆布行的车后头慢慢往城里赶。
不料,才走到树林边缘,那车就给一群蒙面匪拦下。
押车的三人立马拔了刀,可还没动手就变了脸色:“是南夷人!”
春昙定睛一看,为了假扮南夷人,那些人披头散发带银饰,棉衣外头还套了扎染不均匀的麻布马甲,兴许是力求逼真,还统一在手腕上刺了蟒,可那色泽质感仔细看看便知道是假的,是拿颜料画上去的,可中原人普遍对刺青本就不熟悉,他们又胜在人多势足,一下子便将人唬住了。
土匪头子故意操着别扭的口音说道:“我劝你们,不要自不量力,给钱消灾,不然,我们可放蛊了!”
南夷蛊师,连仙门修士都畏惧三分,何况是凡人。
原本打算一战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收刀决定保命,他们纷纷摘下荷包,凑出一把银子递上去。
春昙皱了皱眉,眼下南夷与中原才刚刚开始互通往来,消除隔阂与偏见本就是难事,他们此举无疑雪上加霜,多少人的努力,怎能毁在这些渣滓手上,这事不能不管。
于是,他小心翼翼将剑挂在高处的树枝上,轻装上阵,高声冲他们打了句招呼,开口问候了他们祖上,只不过,用的是南夷话。
劫匪们不明所以转过头来,十几双眼睛都落到春昙身上,一些人呆滞地盯着他的脸,另一些人目的明确,紧盯他背后的笥箧。
“公子别过来,他们是蚺教人!”布行押车好心提醒。
“蚺教人?那怎么连南夷话都听不懂?”他笑盈盈走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从那看呆了的土匪跟班手里将那几两银子又尽数取了回来。
待那土匪头子回过神,银子已经被他抛回马车上。
对方暴跳如雷,一把揪住他领口,口水都喷到他脸上:“你特么找死!老子的事轮得到你管!”
春昙嫌弃地往袖中掏。
“老大小心!”
十几个流寇如临大敌,纷纷将刀尖指向春昙,谁知他却套了张帕子出来,角落里还绣着海浪纹路。
他慢条斯理擦了擦下巴,轻声唤了一句:“浮生。”
一道翠蓝从他身后的笥箧里飞出来,只听“嗷”的一声,惨嚎震得他耳朵疼。
他一边揉,一边转眼对布行押车人道:“看到了吧,不是南夷人,该动手就动手吧。”
那三人闻言火冒三丈,立时拔刀上前,与那夥没什么本事的劫匪战作一团。
春昙趁机抽身,深藏功与名。
不想,一抬头,魂差点吓掉,枝头停了一对喜鹊,正歪着脑袋研究他的昙花。
“别!”他拔地而起,可动物天生就不怎么畏惧他,没跑,他眼睁睁看着小家夥们淡定地张开鸟嘴,一口钓住了他那宝贝昙花撕扯起来……
花瓣被嚼碎咽下了肚,花托啪嗒落到他脚下。
他甚至没心情回头看一眼偷袭他的人,满心只剩两个字——完了。
“小心!”身后有人提醒,笥箧又自己动了,可却只是动了动,浮生没有露头。
一道剑气呼啸而来,先声夺人。
春昙的马尾飘起来,耷拉着脑袋转过身,洛予念的剑已经架在那偷袭之人的脖颈上了。
仙君面露疑惑,视线掠过面前这一群不成气候的地痞流氓,转头向他求证。
“不是他们。”春昙悻悻一笑,指头顶那肇事鸟,却发觉树枝已经空荡荡。
也是,仙君一剑,什么牛鬼蛇神都吓跑了。
“阿念,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真的是鸟干的……”他讪讪比了两根手指,“喜鹊,两只……”
歪打正着,他们在素阳附近几座小城外兜了一圈,还真扫到不少流寇,也不知是谁先想到借蚺教的恶名抢掠,那些人专找这附近没有仙门的城下手,没多久便有人效仿,还越来越多,搞得人心惶惶。
回到一衿香,洛予念第一件事便是提笔给各个门派去了信,知会他们留意类似的事件。
春昙惴惴等在一边,觉得自己无辜,越想越委屈,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好像对不起谁了一样……他气呼呼支着下巴,狠狠瞪着奋笔疾书的洛予念,谁知看了半晌,气和委屈又都没了,只在想,阿念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为自己担惊受怕,不必总挂念他出门在外遇上危险,不必连夜中打坐都要时不时回神,看他一眼,也不会从沉睡中猛醒,贴过来将他抱进怀里,彷佛怕他下一刻就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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