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登时都清醒过来,趴到窗前,发觉泉潭对岸,那座才建好的竹楼竟然塌了。
“昙儿,摔倒了没?”洛予念急急抽身,小腹蓦地一酸,又坐回原地。
“啊!”春昙一哆嗦,一把攥住了落到身上的竹竿,咔嚓一声,竹子便被他捏碎了。
洛予念眼前一白,抑制不住抽搐了半晌,好容易才回过神,便见对面的竹楼亮了灯,两个女孩一前一后从窗子里跳出来。
“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春昙大喊一声,“先别过来!阿,阿念也在……”
晴河不解其意,依旧往这里跑,好在,关键时刻,春琼一把捞住她,拽了回去:“走,睡觉。”
“可是他们……”
“你不管。”
“哦……”
两人狼狈地分开,春昙摸索到衣裳,着急忙慌往身上穿,忿忿抱怨:“早知道,房子就该让劳罗来建……”
第98章 织梦
舆图上,春昙标注的地方,傅子隽一剑下去,便有一座山丘被夷平。
碎石也没有被浪费,统统被敲成可以铺路石子大小。
“从这里,到这里,两边的杂草清干净,土地夯紧整平。”沈佑拿剑在地上划出明显的沟壑做标识,“然后后半段,铺成碎石路!”他前些日子才去跟沈家的工匠讨教了,现学现卖,“铺平了之后,用牦牛拉着大石轮,来回碾上几趟。”
劳罗将他讲的统统翻译成南夷话,指挥着数百南夷劳力,你一锨我一铲,南夷的第一条石子路便出现了,沿着傅子隽劈出的一线,从布桑湖直通到赤沼边。
而后很快又有了交错的第二条,平行的第三条。
人们陆续搬离拥挤不堪的布桑湖畔,摒弃了简陋潮湿的树屋山洞和泥巴草屋,分散到新开拓的土地上,劳罗手柄手教他们该如何用粗壮的竹子搭建出坚固又防潮的干栏式竹楼,小小的村庄不过半月就有了雏形。
他们学着堆肥,犁地,将湖岸最肥沃的土地一寸不浪费地统统变成良田,地势缓和的山上被移植了皮实的柚子和葡萄树,成树与幼苗不同,只要给足阳光浴肥料,来年便能硕果累累。
“其实不必要这么急。他们人不过两座城那么多,落泉村的粮足够撑个三年五载。”洛予念将提灯举高,往石壁上打了几道寒冰符。山洞里堆满了麻袋,米面蔬果一应俱全,还有风干腊肉,以及沧沄永远都吃不完的虾醢。
春昙摇摇头:“升米恩,斗米仇。何况靠施舍过活,一旦习惯,再难靠自身立足。”
五月初五,晌午,春琼在眠山最高处的莲台打坐。
山风带来谷内的异响,她耳尖动了动,猝然睁眼,一跃而下,远远便看到板车旁的碧色人影,忍不住兴奋地喊道:“狗狗!”
白苏手一顿,抓起一把糯米作势要扔她,被洛予念拦住:“浪费。”
“我就是吓吓她,不会真的扔。”白苏悻悻道,“什么狗狗……没大没小。”
朝霞一般的橙红落在他们身前,春琼声音带着笑:“我的错我的错,阿念你不要怪他。”说罢,她凑到白苏面前,“生气啦?”
白苏转了个身,将刚从沧沄运来的糯米尽数装进麻袋。
春琼又乐颠颠绕到她面前:“白苏师姐?别气啊,狗狗多可爱,跟你一样,鼻子会动来动去的。”
白苏依旧不应声,咚地将装满糯米的麻袋往藤箱里一甩。
“真生气了啊……”春琼有点慌,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却依旧不吝啬明媚的笑脸继续往她面前凑,“姐姐,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以后不叫了。”
洛予念心下好笑,转身走向挂了惊鸟铃的青竹楼。
闭关那将近三年里,外头的人和事都没等他,对于白苏和春琼,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流霞峰上,某日清晨他去药炉取药,远远便看到两个小姑娘并排坐在屋顶,白苏拿手背替她揩掉眼泪,又顺势摸她的眉骨。
春琼愣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白苏的手指从容地从眉弓描到鼻骨,再落到唇峰,下巴。
春琼有些不知所措:“白师姐?”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摸起来,不像是个爱哭的。”
“我我平日里……也不爱哭……”春琼讪讪躲开了那只手。
三年过去,就这么要好了吗。
洛予念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笑着推开门:“昙儿,东西都齐了,准备出发吧。”
“你啊!”白苏伸手一弹,砰的一声,对方额头被弹出个响来,白苏一怔,忙拉着她起来,往她额头吹气,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不躲?疼不疼?”
“那你还气不气?”
白苏重重叹了口气,摸了摸那比自己还要高的头顶:“等一下,要去教他们包粽子。你去不去?”
“你去我就……”
两人同时一激灵,一道略显霸道的灵力倏然扫过整座山谷。
她们齐齐往新竹楼那里望过去,只见洛予念皱着眉夺门而出。
春琼自动伸出一条胳膊往赤沼的方向一指,那人影嗖地就消失在视线中。
“不就是先走了一步,至于么……”
“可明明约好一起去送东西,你哥怎么先走了?”白苏笑道,“他不告而别,可是小师叔的大忌。”
“本来在赖床的,结果阿杞跑来了。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几句南夷话,好像是在山里发现了什么,我哥就跟去看了。”
*
洛予念半路遇上阿杞带着一大队人往新起的村落赶,还没等他落地,所有人不约而同举起胳膊,所有的手都往同一个方向指。
阿杞冲他高喊:“蝴蝶谷。”
看着男孩嬉皮笑脸的模样,洛予念稍稍放下心,点了点头,银竹重新拔高。
蝴蝶谷白日里竟没有蝶,洛予念一眼没找到人,倒是看见枯树一根粗枝上盘踞着一团扎眼的翠蓝色,浮生百无聊赖正啃树皮,他落下去,环视着冷清的谷底:“昙儿?”
“嘘……”狭小的山洞里探出一只手。
洛予念一怔,那手显然小一圈,腕上一圈圈银镯间露出与他一对的五色绳,那是前天傍晚他启程沧沄之前,春昙躺在他身边替他亲手编的,绳头还串了颗香珠,是采窗外头第一夜昙花,混了丁香麝香和豆蔻合香而成,未来得及窖藏醒香,带些热烈的燥性,闻着非但不叫人心静,反而有些蠢蠢欲动。
“香吗。”春昙翻身爬上来,青丝流泻,与他的混在一起。
洛予念被香气熏得偏头打了个喷嚏:“有点晕。”
“过些日子就没这么晕了,气味会更融合,更清淡。就像一个人,从十六七岁慢慢长大,慢慢变得内敛,沉稳,呼。”他用膝头一拨,分开他,嚅嗫道,“不再这么直白,横冲……直……直撞……呃……”
那人的眉头缩紧,又舒展开,呵在他颈窝里的气息好似那夜他们滚在昙花田里,湿润,浓烈,旖旎,叫人头晕目眩。
可他心里越是焦躁的时候,春昙便越是慢条斯理,像是被斜照的夕阳晒融了,温热,绵软覆在他身上,一下子深一下子浅,好似刻意在磨炼他的耐性,更有毫无征兆停下的时刻,撑起身,垂着眉眼,出神地凝望他,背光的眼瞳像深邃的琥珀,能将人永久地禁锢其中,千年万年。
神游间,那人无声唤他,有时是一句动情的“阿念”,有时,是一句亲昵的……“哥哥”。
洛予念的心被他唤得一颤一颤,忍不住将他拽到怀里搂紧,而后两个人便融成一个人,心跳撞在一起,撞得他们脑袋里一片空白,再无余暇去患得患失。
那只白皙的手勾一勾,洛予念便走到山洞前,往阴影里探身,蓦地被黑暗里一片蓝色萤光晃了眼。
洞里栖满蓝蝶,春昙又摇身一变,与其说是蛊星,不若是这山间神秘的精怪,连最怕人的蝴蝶都要簇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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