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在水边又徘徊了几趟,一盏茶过去,又一炷香,封怀昭愠从心起,有些待不住了,难不成,真被那小哑巴戏耍了?
他气冲冲转身,正要回去拎上弦歌找人算账,不想呼啦一声,一条人影掠过头顶,他顿时汗毛倒竖,脊背发凉……周遭如此安静,有人接近,他竟然不查?莫不是高手?
“谁!”他大喝。
只见那人赤足踏菱叶而走,身姿轻盈如履平地,几经起落,未激起一丝水响便已横跨河川落至对岸,鬼魅不过如此!
他盯住夜风里微微鼓动的靛色斗篷,默默握住紫薇剑柄,缓缓拔出。
听到细微的抽剑声,鬼魅忽而摘下兜帽,幽幽转过头。
封怀昭一愣,动作也随之停下。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惊得说不出话,回过神来,旋即收剑,驱身追去。
春昙没躲,任他一把捏住脉门,按压片刻,他却并未感受到任何灵力流转,看样子,是修外不修内。
“你会轻功?”他颇为意外,明明长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春昙笑而不答,手腕一翻便轻巧脱开他的箝制,滑得像条泥鳅。
封怀昭伸手再捉,被斜斜一推,对方行云流水绕到他背后,淡淡幽香中轻笑连连。
他本恼火,又被这无声嬉笑灭下去几分,与其说是过招,不如说是欲拒还迎的调情吧。
看样子那个洛予念不怎么样,还给他留下这么些气力。
“还躲。让你再装!”封怀昭一把抓住他的斗篷,怎料对方金蝉脱壳。
封怀昭愣了愣,白色抱腹外竟只着一身薄纱,黯淡夜色下好似林间轻雾,弥漫在发粉的皮肤上。那片瘦削的肩头甚至还带着一片赤红吻痕……
趁他心猿意马,春昙足下一轻,飞驰而去,眨眼便甩开他十几丈。
“哪儿跑。”他笑了笑,丢掉斗篷继续追,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跑一飞,一起一落越过草地,穿过林间,隐入雾瘴,他没有被甩开,却也始终追不上……
封怀昭暗暗心惊,如此了得的轻功,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只可惜……体力太差。
不过一炷香,春昙便跑不动了,落在一棵嶙峋古木上。
他坐在斜出的枝杈上咳了一会儿,咳得老远就能看到那一对眼珠子蒙上水光,狼狈又可怜。
封怀昭饶有兴致地停在半空,细细打量他,赤裸的脚踝上,红丝线系了颗青色铃铛。
风拂过林间,又或者是他刻意将腿一晃,带出铃铛如雨滴落水般的轻响。
颊边的发丝被夜风撩起,面庞洁白,并未有太多棱角。不知是不是成熟比其他人晚些,他身材也还保有少年人的清癯,但任其生长再缓,不过一眨眼,骨骼身体就要会长得更结实,皮肤也会日渐粗糙,摸上去整个人都硬邦邦。且,人一旦见多识广,眼神也会随之污浊,再不会泛出这样清浅诱人的光,变得世故,变得难以掌控……还好,趁现在,还能享用一下他的最后一点美味。
封怀昭落到枝梢上,整条粗壮的树枝都跟着晃了晃,春昙险些坐不稳,向后挪了挪,背靠树干,仰头看着他。
他解开腰间蹀躞,连佩剑一起抛在脚下草地上:“原来,你喜欢这样幕天席地啊,确是别有风味。听无有乡的姑娘说,你在山间长大?”他欺身过去,手撑树干,将春昙圈在臂间,掌心却蓦地一痛,“嘶……”他翻看,肉中带刺,他皱眉去拔,“什么鬼东西。”
“蛤蟆棘。”
封怀昭动作一滞,猛一抬眼:“你!”
春昙倚着树,嘴角噙着笑,懒懒答:“自己长不成,要寄附一棵粗木,掠夺养分才能活。可他长成了,却要分泌些毒性,让周遭其他的花花草草都死绝才罢休。”
声音明明很好听,可笑容却浮上一丝诡异。
封怀昭皱起眉,狠狠捏住他下巴:“你会说话……为何装哑?”
“装给你这种人看呀。”春昙熟稔地换上无辜的神情,一双湿润的眸子,眨得我见犹怜,“毕竟,谁会防备一个弱不禁风的哑巴呢。”
说罢,他的手倏忽一扬,洒下一把亮晶晶的尘。
封怀昭骇然后仰躲避,同时推出一掌,将他掀翻。
嗵的一声。
那人结结实实摔下树,却好似不知疼痛,动也不动,仰躺在半人高的青草间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截拔掉塞子的空竹筒。
“你方才做了什么!那竹筒里是什么!”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鼻腔和喉咙都有些发痒。
“哦,这个啊。”春昙软绵绵支起身来,两条腿交错蜷缩,像条没骨头的蛇盘在树下,“这个叫做尘蜂,好难养的。它们可以顺着你的呼吸,飞入你的口鼻,而后往你的灵脉蜇下去,之后,就那么死在你的身体里了……不过你不要担心,它的毒性不伤你性命,甚至无损于修为,只会暂时封住你的灵田罢了。”
“什么!”他立马尝试,不过须臾,他竟真的催不动灵力了!
“是你!是你伤了沈佑!你,你是南夷的细作!”封怀昭如临大敌,他纵身跃下树,拾起草丛中的佩剑,再不敢掉以轻心,抽剑便刺。
春昙足下一点,飞身向后掠去,倒退间,随手折了一段柔韧的新枝,腕间轻转便搅住他的剑。
急停,旋转化力,转守为攻。
薄纱飘逸,那人轻灵的好似一片飞舞的落叶。
不对。
封怀昭长剑一顿:“……濯缨沧浪……”
春昙使出的,分明是沧沄派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习得的沧溟剑式!可,他又怎会没有灵力只有剑招?最重要的是,他为何要对同门的沈佑下杀手!
头脑太过混乱,加上忽而失去灵力,他一个走神便措手不及,节节败退中,他被迫后撤到一棵树下,垂眼一看,整条衣袖竟被勾的褴褛,岌岌可危地挂在臂上,露出遍布的伤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封怀昭浑身冒出冷汗来,暗自庆幸那人手中只是一条树枝,而不是货真价实的兵刃,不然,他这条手臂怕是已经废了。
春昙丢掉了树枝,似笑非笑,低头看着脚下。
乌黑羽睫垂下去,屏蔽住眼中原本就稀薄的月光,那双清浅的眸子忽就变的深不见底。
封怀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半透明的殷红,一滴一滴从他指尖落下。
第33章 诛杀
春昙方才刻意用力握树枝,所以掌心不慎被洛予念袖剑划破的伤口,又一次裂开。
他提起褙子,露出脚踝,让一滴一滴血珠刚好能落在小巧的铃铛上。
青铃染血微微发亮,像极了潜伏在草丛中,虎视眈眈的眼,他跺一跺脚,沾了血,铃铛竟不再发出落雨声,悠长寒鸣唤醒了林间的风。
春昙仰起头,闭上眼,一对耳尖轻轻动了动。
周遭草木有如被注入生命,错综的枝条蓦地开始在风中张牙舞爪,惊鸟四起,啼声嘈杂,它们迫不及待逃得无踪无影,连夜鸣虫也纷纷息音,不消片刻,风止,周遭便一片死寂。
封怀昭紧张的喘息便格外清晰了。
春昙听到紫薇破风而来,剑刃直取他胸口命门,可惜,只差一寸,那人就得手了。
痛叫声中,他缓缓睁眼,四面八方乍起的月白色光芒几乎要将整个林间照亮。
封怀昭那持剑的胳膊已被鲜红浸透,血自肩头的大洞汩汩冒出,他满头大汗,背靠一棵粗木,大口大口喘着气。
与树一般高的阴影从四面逼近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他骇然环视,嘴唇微微翕动,却叫不出声。
春昙伸手,赤铜蟒便探过头来,将口中漆黑的宝剑交到他手心里。
他低头,并指抚过剑身,色如墨玉,触手温润,没有灵力也能感受到那股滋养之气,不愧是玉沙的镇派之宝。可怜曾助人登仙的宝贝,如今竟沦落到这种人手中……
“封公子应该知道,这些光是什么吧?”春昙款款走近,左右一顾,光芒经久不衰。
封怀昭瞪着他,将嘴唇咬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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