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牌……春昙说家里有人等他,该不会,就是她?
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半天,而后放开鹿颈,从素衣仙背上滑下,走到洛予念身前问道:“这是公子的衣服,你就是洛……洛……”她歪了歪头,改口道,“你是阿念对吧?”
阿念……真是久违的称呼。
自打师尊闭关,五师兄身死,许多年没人这样亲昵地唤他了。没想到,如今唤起他记忆的,竟是个不及他腰高的小娃娃。
“我是。”他迅速从身旁摸出晾了半干的手套带上,三下五除二束好马尾簪好冠,“你是?”
“我是晴河。”小姑娘瘪了瘪嘴,看著有些委屈,“公子说,饭要等阿念沐浴回来一起吃,可是你一直不回来,我好饿……”
“抱歉。”洛予念连忙起身,修士习惯了辟榖,所以他忽略了春昙只是个普通人,是会饿会困的。一夜未眠,连惊吓带受伤,奔波来去折腾到现在,定是撑不住了。
晴河倒一点不怕生,伸手便扯上他袖摆努力往前拖:“快!快点!”她太心急,险些被溪边的卵石绊倒。
“小心。”洛予念一把扶住她,顺带回身一招手,装着脏衣的竹篮立马飞回他手中。
“哇!法术!”小丫头眼神都亮了。
她兴奋地拖着洛予念一路往回跑,气喘吁吁,还没进院便高声喊道:“公子!快来看啊!阿念他会法术!”
院中安静,炊烟袅袅。
一角的竹制秋千架被绿蔓白花的藤茎绕满,叶似鸟羽花若星,飘来清香阵阵,春昙就站在那隅摇曳的鎏光碎影中,青丝如瀑,半挽在脑后,随风轻摆。
“公子!阿念回来啦!”小姑娘嗅嗅,乐呵呵问,“烤鱼好了吗?”
春昙仔细盯着小炭炉,将箬叶包裹的食物挪到盘中, 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宽大而轻薄的罗衣也被山间微风鼓动,正午的日光落上去,若有似无透出皮肤的颜色。
他未着鞋袜,裤脚将将盖到膝下,露出一截修长小腿,白皙清癯的脚踝上用红丝线系了颗靛蓝色小铃铛,看不出是何材质。
洛予念刚要上前,忽而敏锐地察觉到他裤腿动的诡异,继而头皮一麻,眼疾手快拽住了要冲上前去的晴河。
只见一只三角形蛇头从裤边露出头来,吞吐著紫黑蛇信。它俨然将那一截小腿当做树枝盘踞,缠绕着向前一寸一寸蠕动,然而春昙却浑然不觉,端着藤编盘子就要转身。
怎么又是蛇……
“别动。”洛予念低喝一声。
春昙身形一滞,虽不明所以,却也照做,乖乖站在原地,眼中飘过一丝茫然。
黑绿环纹,多半有毒。
洛予念一扬小臂,手起剑出。
袖剑锋利的刃贴着春昙的皮肤平行滑过,噗呲一声,立起的蛇颈应声被袖剑削断,落到地上,而它细长的身体,还缠在春昙脚背上蠕动着。
春昙怔怔低头,看到脚下涌血的蛇尸,登时就是一僵。
洛予念忙上前忍着恶心将缠绕的蛇身从他腿上一把解下,随手扔到一旁。
他轻轻扶住春昙的小腿,仔细检查过确信没有咬伤,也没被剑划伤,这才放下心来,“应该就是条普通的毒蛇,你不……”
他甫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骤然红透的眼眶。
洛予念实在意外,这人明明才经历了被巨蟒掳走,咬伤,眼下居然被这两根手指粗细的寻常毒蛇惊得失了神。
“没事了,已经死了。”他不怎么会安慰别人。
春昙回过神,将藤盘随手放在一旁的秋千凳上,对他翘了翘嘴角。
然而这笑却有些勉强。
“……瓜皮……”背后传来晴河闷闷不乐的呼唤声。
洛予念扭脸一瞧,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姑娘竟赤手抓住了那截蛇头捧在手心里,还不死心地摇晃了几下,最终抬起头来,望着春昙:“公子,死了……”
春昙抿着嘴,穿上干净的鞋袜,起身走了过去。
洛予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小姑娘手中接过蛇头,又弯腰拎起地上软趴趴的蛇身盘了几圈,默默走到花圃一角,拿小花锄刨了个坑,将蛇尸拼接,仔仔细细放了进去。
晴河跑到他身旁,伸出小手顺了顺他的后背,安慰道:“不要难过,我们再去找一颗新的蛋,孵一条新的瓜皮吧!”
瓜皮,是它的名字。
人常说,取了名的东西都是要倾注感情的。
洛予念愕然,他万万想不到这蛇竟是春昙养的,更想不到,居然还是他亲手孵出来的。
第13章 再探
“抱歉……”洛予念走上前,蹲到春昙身边,替他一起填埋起小土包,“我……”
没关系。
春昙扭过头,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怕他听不清,又用力重复了一次:没关系。
只片刻功夫,方才失落的情绪全然不见了,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他越是这样,洛予念心里就愈发觉得亏欠。
“我好饿啊。”晴河的肚子冒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小丫头可怜巴巴,春昙忍俊不禁,点头的同时,两手在胸前对搓了几下。
“知道!”小姑娘蹦蹦跳跳爬上竹台阶,站在铜盆前还不忘回身招呼洛予念,“阿念快来!洗过手才能吃饭!”
闻言,走到竹阶中央的春昙脚步一顿,抬头看她,单手比划了比划。
“可是我忘记了,阿念的名字……你只说了一次……”小姑娘耷拉着眉毛,眼神无辜。
“无妨。她喜欢便这么叫吧。”洛予念非但不介意,反倒觉得这称呼比什么公子、仙君之类的亲切许多。
春昙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餐桌设在屋外廊台,坐在围栏边可以从高处俯瞰小院,饭食早已准备妥当,圆桌当中是一只陶土锅,待他落座,春昙才揭开盖子。
热腾腾的蒸汽飘散,醇香的鸡汤浮着星星点点金黄。春昙持长柄木勺轻轻搅动,切片的春笋和野菌接连翻浮,他连汤带料一勺一勺舀入盛了米粉的小碗中。
“好香啊。”晴河虽着急,却也懂待客之道,将第一碗小心翼翼捧给洛予念。
“谢谢。”
米粉被汤汁浸得微微透明,卖相很是诱人。
甫一入口,洛予念不禁眼前一亮,这味道竟比卖相更好,鸡汤清淡香甜,笋子清脆爽口。
咽下弹软的米粉,他由衷赞叹了一句:“好吃。”
春昙展颜,揭开层层箬叶,替他夹了一块烤鱼放到面前的盘子里,用眼神催促他尝一尝。
鱼肉带着浓郁的柴禾味和竹香,即使没下重料也尝不到一丝土腥,肉质肥嫩鲜甜,入口即化。
沧沄内门几乎不备餐食,偶尔下山,餐馆的调味多荤腥,他许久没吃到这样别致又合胃口的菜色。
饭后晴河吵着要看法术,洛予念便寄出银竹,绕着小院飞来飞去。
小姑娘开心得咯咯笑,带着素衣仙围花圃一圈一圈跑,跑累了,就爬到鹿背上一边歇息,一边絮絮叨叨教她唯一的玩伴认地里的花花草草:“呦呦,那个是艾草,那些是茉莉,秋千上是茑萝松……”
洛予念站在檐廊下细细端详她,柳叶浓眉,深目狭鼻,这长相与春昙着实不相干,倒是让他看出些西域特色。
“她……”原是想问问二人的关系,可话还没出口又犹豫了。她称呼春昙“公子”,没准就是不想被探听关系,故意为之。
看到他欲言又止,春昙笑笑,抓了他一只手写道——好友不方便带在身边,从小就寄在我这里养,每月来看她一回。
洛予念低下头,发现他指侧一条刚刚结了粉痂的新伤,像是划伤。
春昙的手很美,骨骼修长,手背细腻莹白,但另一侧掌心却伤痕遍布,指腹还生着薄薄一层茧,倒与他这样经年习剑之人类似,不知是不是常常在山野采药所致,又或是弹琴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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