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念转过眼看他:“完蛋?”
“定情信物丢了,可不完蛋嘛。哈。”沈佑龇牙笑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反驳,表情忽而凝固,“不,不是吧,真丢了?”
纵知是调侃,可听到“定情信物”四个字,洛予念仍是心念一动,下意识解释了一句:“是谢礼。”
“嘶,我看你是修炼修糊涂了,谁拿那么贵重的香囊当普通谢礼啊!”沈佑推他胳膊肘,“走走走,好歹人家一片心意 ,我陪你去找,荒郊野岭的没人捡,保不齐真能找回来呢。”
“不必。”洛予念不想动,旁人自然推不动他,“没丢。”
沈佑愣了愣,松开手,疑惑道:“没丢?那是……你还给他了?你,不喜欢他呀?”
“他拿回去换香了。”洛予念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不喜欢。”
“嘿嘿嘿嘿……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啦?”沈佑拿肩头撞了撞他,“我就知道,不然怎么会日日不离身呢……”
又来了。
自打月照楼那一夜他喝醉,沈佑三不五时就要拿这事出来调侃几句,旁敲侧击,要诱他说说那晚的事,说说春昙其人。
可事后回想,他对春昙实则并不了解,只是时常想起那孩子躺在雪地里那个天真无邪的笑,也想起他委曲求全,代替姑娘们遭受封怀昭的羞辱,饮下一杯酒,抚出一首曲。
洛予念深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定印于小腹前,微阖双眼。
沈佑自然知道他是要打坐,便也不再聒噪,自觉离去。
待人走远,洛予念才睁开眼睛。
方才几息没有入定,他就知道今日是练不成了。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不时会出现指腹轻轻滑过的幻觉,悄悄发痒,握紧拳头也无济于事,还会莫名其妙被他挤压到别的地方,比如耳朵,而现在又多了喉咙。
他干咳一声,摸出一块糖来含住。
午后,方平意代替闭关的师尊与小药修们讲学,来给沈佑送药诊脉的自然换了人,正是先前在春昙面前碰了壁的秦师姐。
沈佑腰间绷带被层层解开,才过了三日, 那处几乎要对穿的咬伤居然已恢复得七七八八,破溃处愈合势好,长出了新的皮肉,相信再过一段时日便会不留痕迹。
洛予念欣慰的同时,不禁又想起春昙。
比起沈佑,春昙颈间的伤口明明浅得多,可那晚替他换药时却不见好转。毕竟未经修炼锻体,凡人恢复能力弱太多……且无人帮忙,换药不便,他会不会干脆就不管了?拖久了,会不会留下疤痕?这两日,他该不会又按耐不住又跑出门去采药吧……可临走前在竹舍附近布下的阵法没有动静,就代表他是安全的吧……
他想得入神,连秦师姐何时离去都不知,再抬头,屋里就只剩愁眉苦脸的沈佑,端着药碗,下了半天决心才捏起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喝完他药碗一扔,竟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蜜柑来。
他这师侄是大家族里长成,善与人交,又懂得讨人欢心,没两日就跟碧梧山庄上上下下混熟了。昨日傍晚,沈佑有意无意嫌药苦,没多久便有小药修主动送来几颗应季的春柑。
“唔,好甜。你尝尝。”他递给洛予念剥好的橘瓣,见人心不在焉,遂换了颗没剥的丢来,“你若这么担心,就去看看他啊。”
是担心,又或者,是被那句“定情信物”闹得心猿意马,彷佛现在就该去见一面。
洛予念抬手截住柑橘,随手揣进袖笼,叹了口气:“那我去去就回。”
“不必。”沈佑大喇喇往床上一倒,惬意地闭起眼,“我们小师叔年纪也不小了,这都是人之常情,我懂,我懂。”
*
山里兰花百种,自年头竞相开到深秋,却多数不得春昙心意。
只待暮春,蕙兰盛花期,挑通体一色的素心蕙兰,一茎九花,香气最是雅致清新。
晴河自告奋勇揽下采花重任,可到底只是个五岁多的孩子,专注不过一盏茶就将正事抛诸脑后,竹萝与剪刀原地一扔,拽呦呦在山野间撒欢狂奔,只剩春昙独自一人埋头苦干。
雨季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普照,转眼风就要将人掀翻,伴着隐隐雷声,天色暗下来。
春昙压住幂篱仰起头,本是看天,竟看到滚涌而来的浓云下,悬在半空的剑。
洛予念正低头注视着他,背后风云狰狞变色,更显那人眼神温和淡然。
两人对视半晌,春昙起身。蹲久了腿麻,他一个趔趄,险些又跌坐回去。
洛予念嗖得一声落在他身前,扶住他胳膊肘。
风太大,将原本柔顺的马尾吹得乱飞,春昙替他一把拢住,凑近问:“何时到的?”
“咳。”洛予念喉结一滚,“刚到。”
“还没好?”春昙刚抬手要碰他前颈,却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腕。
“已经好了,只是有些渴。”洛予念低头看着他的手背。
中指背横着一条浅红,是方才采花时不慎被野草割伤的。
“无事。”春昙抽手往背后藏,“回去擦点药,明日就好。”
“阿念!!!”
呦呦驮着晴河颠过来,小姑娘俏皮地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公子跟阿念亲亲,晴河不能看。”
春昙被她逗笑,对她比划了一阵。
小姑娘头一歪,双手叉腰:“骗人,就是亲亲,非礼勿视!”
这就出乎他意料了。春昙讶异地弯下腰,以手语问她从哪里学来的说辞,小家夥得意洋洋:“雨前斋的掌柜哥哥教我的。他说亲亲是秘密,旁人不能看。不对吗?”
这张小嘴太伶俐,春昙败下阵来点点头,又比划着告诉她,阿念不会手语,只能靠近了说话。
“所以,你没跟阿念亲亲吗?”晴河眨了眨眼,有些动摇。
她问得如此直白,春昙一时语塞。
方才的确是没亲,但……他下意识扭头看洛予念。
四目相碰,又蓦地分开,显然,他们回想起同一件事。
洛予念替他拎起竹篮,面不改色翻看里头的花穗,岔开话题:“要下雨了,不回去么?”
“啊!糟了!”晴河如梦方醒,很是懊恼,“下雨了,我都还没有采花,怎么办……来不及了……”
春昙摸了摸她低垂的小脑袋,刚要安慰她没关系,洛予念却先一步开口:“来得及。”
银竹出鞘,横扫过大片草地,眨眼间,素心蕙兰倒了一地。
“哇!法术!”晴河从鹿背上跳下,扑进草地开始拾捡满地花穗,洛予念也跟她一同弯下了腰。
不消一刻,两只半人高的竹萝就已满满当当。
三人一鹿才回到竹楼,雨便噼里啪啦落下来。
春昙抱出个空瓮放在空地,无根之水可以泡茶,亦能合香。
他倚在窗边看雨,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洛予念那一对红透的耳垂和欲盖弥彰的淡定是否如他所想?还是……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多心?又或者,仙君的城府其实比他更深,一切都是在试探,在做戏?
“公子!满啦!”晴河一蹦一跳走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今日份的点心,一块花生酥,她只舍得小口小口品尝。
雷雨势头猛,出神的功夫便集满陶瓮,春昙冒雨下去,封起瓮口,卯足力气费力地搬起,怀里却蓦地一轻,洛予念走到他身侧,只用一只手就轻松托住沉重的陶瓮,问道:“放哪里?”
春昙指了指柴房。
不过一个闪身,那人就重新回到面前,空出的双手将他推进屋子,按到蒲团上坐定。
春昙还没反应过来,颈间被打湿的绷带便被解开。
洛予念盯着他的侧颈拧起眉:“药多久没换了?”
……
春昙抿住嘴没答。
他没想到洛予念会这么快就回来,自然也不会理会这伤。
洛予念环顾四周,找到了那罐伤药,打开一看,里头竟半分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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