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我都不在族谱里了。”他含泪咕哝。
“没关系。”四哥平静地笑笑,“你在哥哥心里。”
发病者陡增。
短短两日,病患翻了几番,病亡一成。战马病倒无数。营中哀鸿遍野,医者束手无策。
人心惶惶,难以操练。多亏了楚翊那则“病亡抚恤同阵亡”的决策,才稳住军心。
焦头烂额之际,叶星辞看见陈为穿梭于军营中,四处打听着什么。他吓了一跳,四舅有心弱之症,万一染病,朝不保夕。
“四舅!”叶星辞追上去。
陈为放慢脚步,朝辕门走,说刚刚打听到,最初患病的似乎是几个送菜的村民。他问过管采买的军官,对方曾派人送村民回家,是个叫饺子村的地方。
陈为严肃道:“我看的医书上说,发生瘟疫要溯源,才能找到治疗的法子。既然源头可能在那个村子,就该去看看,闲着也是闲着。”
“我与你同去!”叶星辞立即决定相随,还夸四舅博学。
“我缺心眼嘛。”陈为扶着心口,自我调侃,“多看医书,是为犯病时自救。”
饺子村,叶星辞喜欢这名字。
此刻,原本祥和的村庄一片死寂,家家门户紧闭,偶闻犬吠。接待他们的保长说,病患都集中在祠堂。村里病了一半,体弱的老人妇孺居多。
“二位是今天第二波来查访病情的。”年逾花甲的保长,对着手把壶吸溜一口茶水。
叶星辞有些警觉,问对方先头的是谁。
“是位年轻俊俏的大人,在展崇关附近的东篱县任知县。”保长抬了抬下巴,“正在村东头玩粑粑呢。”
公主?叶星辞一愣,向东眺望,果见一人蹲在那拨弄什么。
他与四舅跑过去,见公主手握一截树枝,炒菜似的翻搅牛粪,还抹在瓷片上细细观察,嗅其气息。她的夫人居然也在,作民妇装扮,在一丈外蹙眉看丈夫玩粑粑。
公主抬眼朝叶星辞一扫,笑了笑:“听闻闹瘟疫,我连夜赶来。我以为,是家畜患病,传给了人。不过,并非如此。你看,这一坨半干的牛粪,是两天前的,看起来很正常。我还观察了其他牲畜的,都没问题。”
“你竟然把夫人带来了。”叶星辞小声道。
“她担心我,劝不住,非要跟着。”公主支着手走近娘子,后者拔开水囊,倒水淋在她双手。
叶星辞心头一颤,震开一团迷雾,豁然开朗:“水,水有问题!”
迎着公主和四舅惊诧的目光,他结合细节,飞速分析:“那位保长六十多了,并不健硕,却没事。因为,他家中较富裕,日常饮茶!我猜,水有问题,得烧沸了喝才行!”
事不宜迟,他们立即走访村中未染病的人家,无一不是日常饮茶。
又查看村中水井,捞上一些碎骨头似的渣子,井壁有血迹。叶星辞推断,是有人将牲畜的腐尸剁碎投毒,人为制造瘟疫。
接连走访几个村庄,井水皆有异常。与洗月湖相连的小河上游,亦现块状腐肉,有刀砍斧剁痕迹,而那正是军营的取水地。
叶星辞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瘟疫是人为!
“百姓惜柴,直接喝井水、河水,军中也是。”他踩在一块石头,俯身盯着河畔的腐肉,冷汗涔涔,“喝下去的水带病,那吐出来的、排出来的必然也带病!瘟疫就是这么传开的!”
陈为皱眉,顺势分析:“只要喝热水,吃炖煮菜、不吃凉菜凉面,在处理病人的便溺和呕吐物时做好防范,就能切断蔓延!”
“没错,必须立即推广。”叶星辞直奔军营,步履匆匆。
尹月芙追上他的脚步,又回眸瞥向阳光下清澈潺缓的河流。熏风拂过,她却蓦地打个寒颤,脸色发白。
罪魁是谁,昭然若揭。
“他是天子,怎能如此,就不怕遭天谴……”
听见公主惊愕地自言自语,叶星辞不屑地冷笑:“他在战场失利,便以阴招打压昌军的士气。看着吧,会玩火自焚的。”
回营之后,他将结论告诉楚翊。楚翊迅速派出大量人手,在军民中宣讲,勒令所有人喝热水。
第349章 病中调情
城内外,每一里架设一口大锅,不间断地烧水供应。杜绝一切冷食,连凉水洗果子也不行。
还遣使至齐营,将流岩一带水源遭污染告知叶家军。并请他们派人广告齐国边民,近期务必饮用沸水、食炖煮菜,以防万一。
他想看那个阴谋家自食其果,但这后果,不该由无辜者承担。
安排好之后,楚翊砰地跌坐在椅子,感觉腹中绞痛,阵阵恶心,额角沁出冷汗。他看见老婆那张灿若桃李的脸瞬间褪去血色,一下慌了神:“逸之哥哥,你、你喝凉水啦?”
“你回来之前,我刚吃了一盘凉拌野菜。”楚翊嘴唇颤抖,双手比划,“这么大一盘,用河水洗的,完蛋了。”
叶星辞抓着夫君的手摇晃,快急哭了:“你也属兔子啊,吃那么多!以后叫你楚一盘吧!”
“突然闹瘟疫,上火了,想败败火。”
“想消火有我呢,你吃什么野菜……”叶星辞的心凉了半截,口干舌燥。现在虽查清病源,但没有对症良方啊!
很快,楚翊反刍似的,把野菜全吐了。
他脸色煞白,还不忘继续部署:“小五,把有人投毒一事,告诉你四哥。然后,让他带着他的亲信,去管理战俘营……就说,降卒因病不安,而他在齐军中威望很高,能鼓舞人心。”
“哎呀,别惦记这些了,我带你回城休养!”叶星辞的心思全在那张骤然憔悴的脸上,扛起夫君就走。
“听我说完!”楚翊挣扎落地,“一定要让你四哥参与进来,这是敌人给的良机,把他的心往我们这推!而我们把降卒的心,栓在他身上,那两万人不就随之靠拢过来了?”
叶星辞眼珠一转,赞叹楚翊因势利导的谋略。胃吐空了,脑子还是很满。没错,四哥就是撬动两万降卒的那个支点!
他说懂了,又把夫君扛起来。
“我不去城里,当心把病传给别人!”楚翊果断将自身危机变为策反舅兄的机遇,“在战俘营附近,搭设一处简单的营帐,我就在那养病。”
“大哥,咱能不能别装了……”叶星辞急得跳脚。
他发觉,自己私心很重。他想给楚翊吃人参灵芝,八珍汤,十全大补丸。想让楚翊住华屋,睡软榻。
“现在天气好,不冷不热,在哪养病都一样。”楚翊虚弱地牵起嘴角,“只要有你在身边,随便一个窝棚都是家。”
半个时辰后,摄政王的养病窝棚搭建完毕,质朴无华。
在舅兄五味杂陈的注视下,楚翊露出温雅的微笑,抱着铺盖卷住了进去,罗雨含泪守在门外。刚接管战俘营的舅兄犹豫一下,出于礼节,过来问候。
楚翊道:“是不是觉得我做作?”
舅兄微妙地笑了。
楚翊说,自己是想安抚战俘,让他们别怕这病,心态很影响病情。大家一看,连王爷都病了,想必救命药方很快就能配好。
舅兄表示肯定,退了出去。
楚翊蜷在床上,感觉肠子像狂舞的蛇,在肚子里打结。不久,他开始发烧,胸腹肩背出疹,浑身肌肉酸痛。被子裹了三层,还是发冷。
爱人那温暖的手探进被子,握住他的手。轻柔的安抚,像一缕云绕在耳边,很舒服。恍惚之间,他突然笑了:“玉川公主来了。”
“嗯,她懂药理,在和四舅琢磨药方呢。”爱人轻声道。
“齐帝不知公主在这。”楚翊开心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下,连他亲妹妹也开始憎恶他了,大快人心。”
“别说话了,睡觉。”
楚翊不再吭声,双颊发红,睡了过去。
每隔一会儿,叶星辞就提心吊胆,去探他的鼻息,如此反复直到深夜。按往常,该吃点夜宵,可叶星辞丝毫不饿,胃口被担忧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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