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样?”叶星辞挑眉。
“倒是付诸行动啊!”楚翊咬住那两片倔强的嘴唇,感觉它们像花瓣,在唇齿间绽开芬芳的汁水。
良久,叶星辞说,想出去走走。
罗雨跟在后面,边走边笑,还在回味那句棺材滞销的笑话。
夫妻俩漫步在衙署,夜色浸透了花香,令人有微醺之感。
花园里,叶星辞看见四哥在月下练剑,空荡的左袖随风拂动。他牵着爱人的手,远远旁观,并未上前搅扰。
若能和四哥并肩作战多好,但他没劝过四哥。四哥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不会轻易撼动。
他们一直都很像。
“我对父亲说,他改进的枪法有破绽,四哥的左臂是因此而伤。他不信,也懒得潜心求证。”叶星辞望着四哥飘逸的身影,更用力地攥紧掌心的手,“因为,他一生傲气,还有点瞧不上我。总有一天,我站得比他高,他才会信。”
他仰望星空,看得久了,那点点散乱的星辰渐具章法,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他仿佛看见,自己一生的志向,也从一个飘渺的影子,化为有轮廓的未来。
转过天,夜里,流岩一带开始“秘密撤兵”。
几天之内,夜里源源不断地调离,似乎已撤走了数万人。郊外的军营空荡荡——都潜在城中,进入静默。大部精锐,分批悄然进驻奇林,等待战机。
一个午夜,哨骑探报,齐军出营,携攻城辎重。
叶星辞前脚道别赶赴奇林的吴霜,后脚命人拆了城外的营房,辎重全运进城,并在一里范围泼洒油料,作为守城的一道防线。洒得太早,会被风沙盖住。
他和楚翊宿在流岩城南瓮城的闸楼,以备不测。尽管心潮翻涌,还是强迫自己尽量睡一会儿。
东方既白,齐军前哨已夜行至流岩城下三里,前军随后。人过千,遍山野。人过万,漫无边。
战鼓擂动,震透四野。
叶星辞极目远眺,鼓手每次挥动鼓槌,鼓声都要滞后须臾才传到他耳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不真实,不禁深深地呼吸,来调节心跳。
前军的阵列中,有一顶暗金色的巨大麾盖。是御驾,尹北望果然来了。
“看那边。”楚翊道。
叶星辞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见东北方腾起一柱黑烟。吴霜发了信号,表示奇林被少量齐军包围。如预料,围而不攻,只是策应流岩的攻城战。
第343章 惨烈一战
晨曦如潮,漫上大地。
齐军在就地组装投石车和登城用的临车,以及供弓弩手与城墙平射的箭塔。
城墙上飘散着令人不悦的气味,源自于一口口熬煮金汁的巨镬。这就是战争的味道。叶星辞伴着臭气,平静地吃着早点,同时下令:“全体戒备,再次检查储水器具。”
“全体戒备——检查储水器具——”号令逐级传递,查验城墙遍布的水袋、水囊和蓄水池。
城外,齐军分军围城,独留了北面。这是攻城战常用的围三阙一的打法。
围严实了,守城方见逃跑无望,反而斗志高昂。留个缺口,那么人在有后路的情况,更易丧失斗志,士气瓦解。
攻守双方在沉寂中对峙,气氛肃杀,紧迫如怒张的弓弦。连飞鸟都从大军上空绕过,躲避杀气。
齐军组装好攻城器械,开始高唱战歌,声如海啸席卷旷野。昌军亦高歌回应。
日头缓缓爬升,斜照脸庞,叶星辞半边身子暖盈盈的。他望着漫无边际的齐军,和人潮缝隙中漏出的点点青草。
一名部将问:“叶将军,敌军在等什么?”
叶星辞眉头微蹙,扫向斜刺眼眸的阳光,神色一凛:“在等日光刺目。传下去,敌军首轮主攻方向,南门!约在午时开战,弓手提前备好席帽,注意避光!”
临近午时,日光灼目。
城南的齐军动了,战鼓如雷。
行进至距城半里,先登军发起冲锋。马车拉着壕桥,步兵列成盾阵。一边拔拒马,一边艰难行进。
后方,数十架投石车投射燃烧的石弹掩护。几十斤的石块纷落如雨,砸向城墙。有的守城军盾牌破损,脑浆迸裂。
一块燃烧的火石,呼啸着从闸楼飞掠,砸碎檐角。叶星辞眯起双眼,断然下令:“注意防火!投火还击!”
于是,城墙亦抛射燃烧的陶罐,内填油料、硫磺火药和碎瓷片,落地即炸。凌晨就泼了油的地面霎时烈火蔓延,阻滞进攻者的脚步,烧伤无数,惨叫遍野。
齐军攻势更猛,掘土熄火,继续进攻。
叶星辞盯着地面以石块垒好的三处标记,待敌抵近第一处,他高喊:“七十丈!重弩攻击,放!”
城上重弩齐射,杀伤力极强。无数齐军在冲锋中被射中,重重跌倒。有的透胸而出,有的刺穿大腿,血柱从伤处呲出。
叶星辞一阵痛惜,在刺目的阳光中垂眸,咬住下唇,调整呼吸。再抬眼时,目光更加坚毅。
他瞥向身后,楚翊居然在悠哉品茗,将指挥权全然交予自己。这小子,就一点都不紧张吗?
重弩的收放缓慢,齐军只是稍被拖慢,继续以数量优势逼近。射过一轮,齐军已冲过第二处标记。
“六十丈!羊马墙,放箭!”叶星辞朝高喊。
“羊马墙——放箭——”命令立即传了下去
羊马墙是护城河内岸的壕墙,也是护城河之后的第二道防御工事,略比一人高,厚三尺。此时,城垛探出弓手。箭如飞蝗,掠过护城河,直射来敌。
“五十丈!城墙弓手就位!”
待先登军进入一射之地,城墙弓手轮射,箭如雨下。对方亦放箭还击,并将箭塔推近,弓手登塔,朝城墙平射。
箭矢掩护中,齐军逼近护城河畔,拔除拒马,占据昌军的箭塔。不过,刚登上去便倒了。叶星辞凌晨便命人拆松了基座,虚搭在那。
倒下的箭塔阻滞了攻势,很快被清理。
“羊马墙守军回城!”眼见来敌即将渡河,叶星辞下令。城外守军放了最后一轮箭,迅速退回瓮城。
终于,齐军顶着惨重的伤亡,将数个壕桥架上护城河。列盾阵通过,又冒箭雨爬上吊桥,斩断吊索与桥板相连的位置。
轰隆——吊桥落下。
最惨烈的攻城战,才刚刚揭幕。
余众立即跟进,壕桥走人,宽阔的吊桥则运辎重。并将内岸的羊马墙撞出数个缺口,以供后续攻城队通过。
云梯飞梯、装有攻城锥的冲车,和攻城利器临车,陆续抵近城墙。临车是移动的攻城塔楼,可搭栈桥直通城墙,源源不断地把士卒运上城墙送死,更像直通地狱。
后队沿护城河,架设了几座宽阔的壕桥,以供笨重的临车通过,逼近各段城墙。
“啊——我着火了——”
守城常用火攻,于是有的攻城者在身上泼水,湿淋淋地往城墙上攀,却还是被兜头淋下的桐油和火种点着了,火流星般坠落。
叶星辞被哀嚎包裹,仿佛身处地狱。
沸水金汁,滚石檑木。撞车叉竿,掀翻云梯飞梯。狼牙拍,将侥幸接近墙头的人拍落。
临车所在,也是战斗最烈之处,率先进入白刃战。叶星辞看见大笨一手抓起一个登上城头的齐军,抛沙袋似的丢了下去。
“用床弩,放钩锁!”
待每座临车内部都塞满等待登城的齐军,叶星辞果断下令。
巨大的床弩,布置在城墙上凸出的马面墙。数名壮汉绞动弩弦,带钩锁的巨箭雷动而出,勾进临车侧壁。
地面早已挖得坑洼不平,多人合力一拽,临车轰然倾覆,犹如被绊倒的巨人。内部满满当当的敌军,有的摔死、砸死,有的被自己人压死。
叶星辞扶住闸楼的窗口,将地狱般的惨状尽收眼底。他眺望齐军阵营,看不清是谁在指挥,只看见蚁群般的人潮汹涌而来,张袂成阴。
他看向兀自饮茶的男人,颤声开口:“大哥,别吸溜了,你就不紧张吗?”
“紧张啊。不过,若我也表现出来,你岂不要紧张死了?”楚翊在震天杀声中淡淡一笑,眉宇温和如春山,“你指挥得当,非常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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