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翻书声后,嵇临奚不耐地把眼前的律法条文往旁边一扔,满心烦闷地推开眼前的窗。
本以为当了官进了宫,就能经常看到美人公子,谁知御史台是这么一个偏僻地处,他职位卑小,宫中没人带着,还哪里都不能去,否则就是杀头罪论处。
上值第一日的满心自信与期待,到今日都落了空。
还不如去翰林院呢,他到御史台才知道,翰林院离东宫比御史台近得多,而且作为太子的美人公子常去翰林院里看书,哪像这御史台,他待了五六天,别说美人公子的踪影了,连一点消息都听不见。
都是王相,断了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路。
他咬牙切齿作想,恼恨捏拳砸了下窗沿。
“探花郎。”
办公的厅堂有人喊他。
嵇临奚忙收敛表情,快步走了出去,唤他的是御史中丞,将一份册子交给他,“麻烦你把此册送到翰林院作一下登记。”
闻言,嵇临奚神色大喜,忙接过册子,殷勤应是,只神色为难道:“但下官不认识去往翰林院的路。”
“不妨事,平之,你带探花郎去一下,让他熟悉一下去翰林院的路。”
一名浅绿色衣袍的官员走了出来,拱手领命,走到嵇临奚面前:“探花郎请跟我来。”
跟在另外一名监察御史身后,嵇临奚观看周围,将路道铭记在心,走过一条七转八转的小路,穿过御花园,又从一条林木森森的笔直路道过去,再转两个弯,映入眼帘的就是翰林院,只看官署,也比御史台更要好上太多,一时嵇临奚都不知王相是不是在诓骗自己了。
“何大人,你怎么来了?”
被称呼为何大人的官员拱手作礼,“侍读大人,御史中丞让我过来送一份册子作登记。”
“原来如此,快进来吧,登记之事找修撰小沈大人,刚才太子带燕世子来过这里找小沈大人取一本书,小沈大人现在还在书库里面。”
乍听到太子两字,嵇临奚耳朵都竖起来,恨不得张口问那现在呢,现在太子还在吗?但他刚刚进御史台,官员说话,没有他插嘴的份,于是只能低头四下张望,满目期盼。
“跟我来吧。”何大人回头朝他道。
他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又是在翰林院里转了一会儿,推开一道房门,里面是数不清的书架,一眼看不到头,一个穿着深绿色衣袍的年轻官员背对着他们,手中拿一本书,站在书柜前看书,只背影都透着清冷之气。
“小沈大人。”这书库里只有一人,何大人笃定了对方的身份,开口喊道。
那人回头,面容几分病白,但周身气质出众,目光也清透,如皑皑白雪一般,正是高中状元的沈闻致。
何大人已经开口介绍自己了,“下官乃御史台监察御史何细,来找小沈大人为我送来的册子做个登记。”说完,他看了嵇临奚一眼,使个眼色让嵇临奚把册子给他。
嵇临奚将册子递出,接过册子的何大人,殷勤走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嵇临奚暗咬住牙齿,望着沈闻致的目光阴鸷极了。
此人抢了他肖想的想惊艳美人公子的状元位置不说,待在这翰林院还能常与他的美人公子接触,对方和美人公子,两人一定是关系熟稔,又是太傅之子,一路上对他毫不搭理的官员,在沈闻致面前好一个谄媚了得。
现在在嵇临奚眼中,这太傅之子沈闻致的碍眼程度,已经超过了王相之子王驰毅,王驰毅只是挡了他的科举一甲路,沈闻致却是方方面面都挡在他的路前——官路也挡,美人公子的路也挡。
察觉到旁人视线,在和何大人说话的沈闻致抬头看了过来,嵇临奚已经低下脑袋,一副恭顺的样子。
沈闻致已经认出了他来,那位似乎不是很喜欢他的探花郎。
收回视线,沈闻致将手中的书放了回去,带着何大人去了登记房,做了登记,何大人忽然肚子不太舒服,让嵇临奚等他一会儿,就往茅房的位置去了。
沈闻致看刚才登记的册子。
嵇临奚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美人公子不常去御史台,经常来翰林院,他这个监察御史以后少不得和翰林院打交道,沈闻致和美人公子有往来,若是自己能交好对方,岂不就能从对方口中套得美人公子消息?
但要怎么搭话呢?
若是直接开口,免不得引人提防,怀疑别有用心。
他眼珠转了转,很快有了办法,作势站不住脚,走来走去。
这样的动静,沈闻致也注意到了。
房里只有一张椅子,他起身,淡淡道:“嵇公子,坐这里吧。”
“你还认得我?”嵇临奚面上作惊讶状。
沈闻致看人,最重才华。他读过嵇临奚的文章,对此人印象深刻,此人比他了解民生,也比他更了解人心,只可惜读书的时日太短,词藻上有所欠缺,若是与自己一样的出身,状元郎的位置,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他欣赏对方,但对方对他有意见,他也不会凑上去。
“认得,我们殿试后并肩骑马游街。”
提起此事,嵇临奚就气得直咬牙。
他本以为美人公子是沈二公子,幻想高中后和美人公子并肩骑马游街,两人甜甜蜜蜜,美人公子对他投来欣赏目光,他则是上表自己钦慕之心,而后两人同在翰林院相处,天长日久生了情愫,这美好幻想,却在殿试上如泡沫般破裂。
他痴情美人公子,自然不会怪美人公子瞒了身份,美人公子贵为太子,身份尊贵不能随便外泄,瞒瞒也是正常的,是他自己愚蠢,分辩不出来,只这份怒意和状元之位一起,发泄到了沈闻致身上。
嵇临奚面上不显心中半分恶意,露出一副颇为难堪抱歉的神色:“那日真是抱歉,小沈大人,我当时没见过你文章,又听说很多官员子弟都是作弊的,心中不甚服气,所以当日态度……并不怎么好,后来看你公示文章,凤采鸾章、材优干济,才知你才华洋溢,悔不当初。”
事实上是他盯着那篇文章盯得眼睛都快冒火了,铭记自己到底输了在哪里,下次定要讨回来。
他说得言真意切,连王相那样的老油条都能被他骗过,更何况沈闻致?
沈闻致面色一松说:“原来如此,误会解开就好,不妨事。”
第62章
一番简短的对话,嵇临奚已经摸索出这沈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话不多,性情冷漠,只注重自己的世界,秉性嘛,倒是比他这个伪君子真小人正直得多,加上出身高贵,是一个极难交好的人物。
但极难交好,这世上还有比美人公子更难交好的人物吗?
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他点到为止,不再与沈闻致过多交谈,只推拒了沈闻致的好意,思索这人到底和作为太子的美人公子关系如何。
过了片刻,何大人从茅房净手回来了,与沈闻致说了两句话,带着嵇临奚回了御史台。
……
嗖地一声,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而后击在靶上,正中靶心。
“不愧是六皇子,箭术如此精妙!”国子监的学生们围绕在他身边,鼓掌称赞。
放下手中弓箭,楚绥却没有多开心,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别人射箭。
今日是国子监的骑射课,他在这堂课上向来表现出色,连老师都说不了什么,只骑射好又有何用,昨日父皇考核,虽他已经能从容应对,但因表现依旧不如太子,依旧不得父皇夸奖。父皇不夸奖他,母妃那里也会不高兴,逼着他要超过太子一次。
一旁的伴读看他心情不快,射完箭后来到他身边,关切询问道:“六皇子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又怎样,说出来你就能为我解决了吗?”楚绥冷笑一声。
“虽臣不知六皇子为何烦忧,但六皇子说出来,臣或许能想个让六皇子开心的办法呢?”
听到这里,楚绥目光微动,他将自己的烦忧说出,听完伴读内心咋舌,看来这皇宫里最受宠的皇子也不好当,居然还要被自己的母妃逼着去和太子比和太子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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