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归嘴上说,都是无实据的东西,可若是知道埋在了哪里,那就是真凭实据了。
面前的年轻道长看出了他的警惕,视线一转,看往了别处:“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退,明日再来取王公子的血,王公子好好养着身体吧,你现在的身体太虚了。”
说着,就要端着血离开,半点没有留恋打探的意思。
眼见他就要迈出房门,王公子咬了咬牙:“慢着。”
嵇临奚脸上,露出狡诈的笑来,转身时,又是无欲无求的模样。
他从小为了活下去,不知和多少人斗过心计,一个娇生惯养满脑子只有色的废物,还能算得过他吗?
“王公子不必勉强,我也不是很需要知道,只不过再放两日的血,我就能对付那只厉鬼了。”
“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些地方?”说完这句话的王公子,已经是累极,心神几乎崩溃。
他从未这样狼狈过,就像被饲养的畜,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得,只到了时间,就有人来取他的血。
“平怨。”嵇临奚扯出这个百用不爽的借口,“就像这个姑娘一样,知道她死的地方,就可以用阵法化去一些怨气,用王公子的血也是为了平怨,想要不放血,就得通过别的办法周旋。”
王公子现在的脑袋实在支撑不了去想些什么,只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气若游丝的将那些地方都告诉了嵇临奚,包括那个关着他抢来的女人的院子,里面的井中,也死了两个。
嵇临奚听完后,记在心里,“我明日不会过来取王公子的血了。”
明日,就是取王公子的命。
离开王公子现在的院子,嵇临奚心情极好,只要他去王贺说的那些地方,发现确有尸骨,人证、言证、物证皆到手,王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真蠢。
他摇了摇头。
这么愚蠢的一群人,居然享有这么庞大的富贵,可见背后有人多重要,但有人自己愚蠢也无什么作用,就像现在,这富贵的王家,不就马上要倒塌了吗?
可见当一个人的聪明才智配不上他拥有的东西时,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也会离他而去,还要加倍奉还。
这一宿,嵇临奚都没睡。
寒冬的夜晚太冷,他忙着去王公子说的地方看,他小时候流浪街头,为了活下去养就一手偷鸡摸狗的本领,手脚不是一般的敏捷,当然,也有被发现过,被发现了心善一点的看他可怜,给他买一点东西就离开了,心冷的就是挨一顿打,然后赶出城去。
他没死,想方设法活了下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就像他幼时乞讨时看过的一个老爷,穿金戴银,身边仆从若干,对他是毕恭毕敬,那老爷怀中还揽着一个美人,看起来是快活至极。
那时他便想。
我日后也要富贵荣华,美人在怀。
第15章
多亏了这寒冷的冬天,嵇临奚的行动可以说是顺畅无比。
这种天气,很多人都窝在被子里睡觉,就连值班的奴婢奴才,也要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躲着寒风,又或者倦怠的把自己缩在脖子间的袄领里眯着眼睛打盹。
在王家府邸中钻来钻去的嵇临奚,虽然冷得肩膀手嘴唇都在颤抖,却兴奋得血液骨头都是热的,仿佛金钱、权力、美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手掌刨土刨得指甲都出了血,原本就有的冻疮也更加严重,鼓包一片,整个手掌变得丑陋无比,但也叫他挖出几具土里的尸骨来,有的还没腐烂完,还能看见血肉里扭动的蛆虫,以及里面残破的骨架。
嵇临奚看到尸体后,就将土重新埋回去,而后打开带来的包袱,随便布置了一个小型的假阵,万一明日王公子派人来看,这也算是一个交代,能够欺瞒过去。
夜里飘的大雪在他肩膀和头发处堆了一层又一层,他喘着带着白雾的气,手指打颤道:“你们不要怪我刨你们的尸,这也是给你们讨一个公道。”更是为他自己讨一个未来。
下半夜,他用雪洗干净手,抖落身上的厚雪,背着包袱去了之前下人说关着奴婢的院子,在外面听了会儿,里面没有半点声音,于是搬来一块块石头垫着,爬了上去,左右看了看,果然,里面的下人也偷懒着睡了,门边有一个人,身上裹着蓑衣,也靠着门睡得正熟。
他悄悄咪咪翻了进去,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蹑手蹑脚在各个房间听了听,而后停留在一处柴房前。
柴房里睡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姑娘,只身上随便盖了团被子,凌乱的头发下依旧可见美好的少女容颜。
她被抓到这个院子里已经半个月,因为第一天在床榻上的时候反抗了王贺,就被王贺命人关到柴房里。其它姑娘都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睡得正香,只她因为太冷,总是睡不安稳,不小心入了梦,梦里是自己的爹娘,于是她流着眼泪又醒了过来,发出小声的哭泣声。
正在她一边抽泣一边朦朦胧胧思念着自己的爹娘之际,耳边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声响,她唰的清醒了过来,以为是王贺来了,肩膀瑟缩,背抵住后面的柴火,发出嘎吱的声音。
外面的嵇临奚听到声音,知道她是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他埋头写字。
【不要发出声音!用笔写出来塞给我!有人接到案子,托我来救人,你可愿意离开这里?】
刚写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柴房里黑成那样,怎么看得清自己的字,况且里面的女子大抵是不识字的。
于是他将手中纸张团成团,从戳开的小洞里扔进去,再次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而后身体紧贴着门,对着小洞小声开口呼喊:“姑娘,姑娘,你在吗?我是来救你的。”
柴房里害怕地抵着柴火的姑娘,听了两遍才依稀听清了他的话,她多日没有什么神采的眼中迸发出巨大的光亮,却又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又或者一场骗局,不敢轻举妄动。
嵇临奚没有放弃。
“姑娘,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柴房里的姑娘用力吞了吞口水。
她当然愿意了,她怎么会不愿意离开这里?她想离开这里想到疯!
“想离开的话,你快点回复我,晚了被发现了我就救不了你了。”
“我……”真的要回应吗?万一是王贺的陷阱怎么办?迟疑半响,柴房里的姑娘还是抵不住对离开这里的渴求,摸黑爬到门前,小声说:“我愿意,你是谁?”
正锲而不舍继续说话的嵇临奚,听到她的声音,脸上露出狂喜之意。
成了!
他立刻把剩下的纸铺在膝盖上,手中拿着怀铅,开始记录两人的对话。
“我是来救你的人,现在需要姑娘你配合我。”
凭借着纸和怀铅,嵇临奚与房里的姑娘交换了不少信息,收集了差不多足够的证据后,他安抚对方等一两日,马上就能带着她出去,并让她对其它姑娘隐瞒此事。
怀揣着一沓写得满满的纸页,嵇临奚翻出去院墙,偷回到自己房中,他手上的冻疮都发脓了,整个人却兴奋得不行,因为太高兴,他还在房间里踱步发出笑来,最后打开窗门,看着日升院美人公子的位置。
此刻什么冷什么痛,都不如他心中的火热了。
天还未亮,嵇临奚连收拾都没收拾,带着东西就奔去了日升院见他的美人公子了。
楚郁的睡眠一向浅得不能再浅,但燕淮比他更快醒来,听到敲窗声,一个翻身而起,就去了窗门处,窗门一推开,就是一张发白谄媚带笑的脸。
没看见美人公子,嵇临奚挂在脸上的笑一下就消散了,但下一刻,又重新挂在了他的脸上,灿烂无比。
“公子,我打听完了,还拿到了不少证据。”他看向燕淮的身后,声音又轻又充满欣喜,“定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楚郁站在燕淮的身后。
站在窗外的嵇临奚现在头上肩膀都有雪,就连眼睫毛,也能看见浅浅一层,一身的衣服上模糊看出沾染着泥血的痕迹,递出来捧着纸页的双手,冷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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