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香凝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时间,房里的脂粉香难免有几缕染在身上,距离近了,那香气飘入嗅觉灵敏的嵇临奚鼻中,令小人心中满是酸意。
这比翰林院里那一幕更叫他难受,翰林院里与沈闻致还能说恰巧,可眼下太子从香凝房中走出不说,香凝还是拉着衣领的姿势。这样的画面,除了床榻上厮混完还有其它的可能吗?
忍着心中酸意,他跪伏在地上,解释说:“小臣本来打算今日来找香凝,探听香凝与王驰毅的事,花满楼的老鸨说香凝今日不见人,小臣想知道香凝背后是谁好报告给太子,这才……这才翻进院中,躲藏偷窥,不想……”
“不想香凝背后之人竟是孤?”
“是小臣愚钝,没想到香凝是殿下的人。”那句香凝是殿下的人,说得他撑在地上的手都抓紧了地上的泥土,也不记得手上的疼痛。
何其卑微,亦何其低贱。
他在别人面前再如何耀武扬威,但在太子身前,却始终是那个低声下气又讨好至极的楚奚。
“小臣绝没有窥探殿下行踪的意思,小臣对殿下始终是独一无二的真心……”
只这个卑微低贱的臣子,匍匐跪在地上,一边解释表着真心的同时,却也在想事后怎么处理香凝了。既然是太子的人,他不杀香凝,等香凝完成太子给她的任务后,自己便想尽办法把香凝赶出京城,让香凝再不能靠近太子。
楚郁望着嵇临奚,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亦看到他手上流血的伤口,更亦看着他在笼火下的苍白脸色。
“孤自然是相信嵇大人的忠心的。”一声叹息,他说:“嵇大人,你受伤了。”
“小臣……小臣无事!一点小伤!”还在想怎么把香凝赶出去的嵇临奚受宠若惊抬头。
“怎么能算是小伤呢?要注意自己身体才是。”楚郁温柔回了一句,吩咐云生为他处理伤口。
云生身上随时带着处理伤口用的绷带和其它止血消毒用品,他蹲在嵇临奚面前,掏出一瓶金疮药打开,洒了点药粉在嵇临奚手上,而后动作利落地为嵇临奚裹上绷带,系了结,只因为嵇临奚跪着,加上嵇临奚穿的一袭黑衣,不知嵇临奚腿上也受了伤,未曾处理。
在云生来为嵇临奚处理伤口时,楚郁就已经起身站在一旁,抱着手臂,仰头看头顶月色,等云生处理好了站起身,这才偏过头,垂目望嵇临奚。
静谧夜色中,月光如流水似的纱,从天上一层一层落下来,风吹而过,卷起他发间的发带,就和降下凡尘的仙人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微微一笑:“嵇大人,今夜月色很好,陪孤游一会儿吧。”
第122章
一叶轻舟泛于水面,忍着膝盖疼痛佯装若无其事的嵇临奚望着坐在船头的楚郁,他刚才还在为香凝嫉妒吃醋,现在却为两人的单独相处而窃喜不已。
嵇临奚当然是不把香凝放在眼里的。
他深知一个女人再如何貌美蛊惑人心,对太子而言也不算什么,就算以后香凝进了东宫,成了侧妃,也不过是东宫后院里等待太子宠爱的女人,香凝对他的威胁程度,甚至连燕淮都比不上。
比起香凝,燕淮和沈闻致更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对面岸上亮着笼火,几缕头发从楚郁额角垂下,蜿蜒地搭在肩上,在那笼火下,他的神情格外平静温和,低头拨弄水中月的动作也格外温柔,嵇临奚正痴痴欣赏着,却察觉出他此刻不佳的心情。
“殿下……”
“嗯?”楚郁侧头看他。
“殿下可是遇到不开心的事?”
“嵇大人此话怎讲?”
“小臣就是觉得,殿下现在不高兴。”
“因为香凝?”
楚郁转头,手掌放在水里,水流逆着他的手掌流动,他轻笑一声,眉间却有几分愁色,“嵇大人真是敏锐。”
一个香凝,何德何能,能让殿下为她哀愁。
他张张嘴巴,以为太子是因为喜欢香凝的容貌和身体,但香凝要授命勾引王驰毅,这才不开心,为了讨太子欢心,主动献媚说:“若是殿下担心香凝与王驰毅有肌肤之亲,小臣可动用在相府埋着的人,与香凝完成一场偷龙换凤的戏码,让香凝的身子依旧为殿下留着。”
楚郁眼神古怪地望他。
一旁岸边站着的云生,额角狠狠跳了跳。
在嵇临奚的心里,他们太子就是这样迷于美色的人吗?
嵇临奚本就是小人思维,他深谙人性的扭曲与黑暗,最擅长的更是推己及人,这样揣测心思的能力,用在安妃和王相这样的人身上是如虎添翼,用在楚郁身上,却是白费功夫。
“嵇大人,你误会了,孤与香凝之间,没有你想的那种情。”顿了顿,楚郁说,“更没有发生那种事,还请不要污了香凝姑娘的声誉。”
“没有 ……没有发生关系吗!”巧舌如簧的嵇临奚,听到此话一下结结巴巴起来。
楚郁:“……”
隐忍着什么,他微微笑着:“没有。”
闻言,嵇临奚怎一个狂喜了得。
居然没有,那花满楼后院里,是自己看错了?太子不是与香凝翻雨覆雨?
啪地,他心中猛地给了自己的脸颊一巴掌。
嵇临奚啊嵇临奚,你把太子当成什么人了,太子是那种为女色所迷的人吗?你当真以小人之心度太子之腹了。
一想到太子和香凝什么也没发生,他差点笑出声来,只怕太子发现,知道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于是一直压着嘴角,每当要往上面扬时,就竭力压下来。
“那殿下是为香凝苦恼些什么?殿下只管说出来便是,小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楚郁收回放在水里的手,嵇临奚连忙从怀中拿出帕子,双手捧着送到楚郁面前。
擦干净手,楚郁顺势将帕子收进袖子里,骨线柔润的掌,就那样贴着膝盖垂下,他垂着面容,眉头微蹙,心上人蹙眉,嵇临奚心都要碎了,只紧巴巴地望着。
楚郁说:“孤也不瞒嵇大人了。”
“香凝姑娘的亲人为王相所害,她为复仇而来,但眼下王家要与薛家结亲,王驰毅要纳香凝姑娘为妾,香凝姑娘夹在其中,恐有性命之忧,孤想让她离开京城回青州,她不愿,但如此,孤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轻声一叹,“后宅之争,孤年幼时,在母后身旁已经见过太多,不想香凝白白丢了性命。”
原来是担忧这个。
嵇临奚心里开始思索起来。
王驰毅是王相的儿子,娶的正妻也只能是京城的世家贵女,这样身份的子弟在成亲之前不能有妾室,这也是王相放纵王驰毅的原因,毕竟成亲之后就要顾及妻子与妻子家族的脸面,前几年里不能随意纳妾。
这事对嵇临奚可太容易了。
他甚至巴不得香凝赶紧给王驰毅当妾,这样就不能再近太子的身,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脑海中慢慢有了计划,他道:“香凝姑娘一个弱女子可为亲人复仇朝王相举刀剑,实在是令人欣佩,小臣明白她的执念,若小臣也经历了这样的事,不亲自复仇如何能心甘,便是死也无悔。”
“殿下想保香凝姑娘,不是难事。”
楚郁看向他,“哦?看来嵇大人已经有了良策?”
嵇临奚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弯腰,遮住那见不得的勃发地处,说:“小臣在相府里收买了不少眼线,虽对朝堂没有什么大用,但在相府中能做的事很多,等香凝姑娘进了府里,小臣便安排可信赖的人跟在她身边,看护她的安全,薛二小姐那里小臣也能寻人看着,若有什么异动,也能让香凝姑娘早做准备。”
只要香凝不是个蠢的,在这样的帮扶下,稳住自身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若非为太子,嵇临奚是绝不愿意动用这批人的。
他是早做打算,未雨绸缪,知道自己看起来再怎么势胜,众人恭维,但也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一个御史丞的权力再大能大到哪里去?不过是在御史台的台狱里挥舞那么几下,甚至还不能自己为自己谋划些什么,更别说对付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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