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来。”
将马车里的厚重书箱揽在臂间,年轻公子长腿一迈,下了马车,打量着高大城门刻着京城两个字的金色额匾。
今时今日,终于叫他得来京城。
此人正是从邕城奔赴往京城求学的嵇临奚,历经半月的时间,他得以抵达京城这个梦寐以求的地处。
拖着书箱,嵇临奚来到城门门口处,看守城门的官兵,接过他递出去的路引看了一眼,得知是解元,不以为意的神色变得正经许多,站姿也挺直了些。
“进去吧。”
嵇临奚道谢,迈脚踏入城中。
视线骤然开阔,映入眼帘的无一不彰显着京城的富贵繁华。
地上光洁的大道,两边修建齐整的三四层房屋,行人穿梭往来其中,叫卖声不绝于耳,摆在道路边缘的摊子看不见尽头,好一派繁华市井!
目光满是艳羡地看了一眼这些人身上的绫罗绸缎,还有那些身后跟着的下人奴仆,嵇临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布衣,告诫自己勿要心急。
这些东西,早晚有一日,他嵇临奚也会有的。
他就近找了家客栈入住,将书箱放好后,叫小二送来热水洗了个澡,换上另外一套新衣搓着等发干,一番打理,撇去满身来时的风尘,那叫一个风度翩翩。
第二日,焕然一新的嵇临奚拿着举荐信去了一趟相府。
今日的相府门口一如往常的热闹,守门的门倌们看着门口过往的马车,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家府邸门前,眉头挑了挑,下一瞬间就看见一名俊美的年轻公子走了下来,来到他们面前。
“何人?”
来人正是嵇临奚,他从怀中取出荆州同知给他写的举荐信,递了出去,谦卑道:“小民乃荆州解元,受荆州同知举荐来相府求学,还请各位哥哥帮小民通传一声。”
闻言,门倌口中嘟囔:“这是第几个了?”说着将嵇临奚递的举荐信打开看了看,看确有荆州同知的官印,说了句稍等转身进门去了。
嵇临奚站在原地。
这是第几个了?
难道被举荐来相府学习的举子不止他一人?
是了,既然要拉拢有希望会试高中的举子,当然不能只拉拢一个,多多益善才好。
看来自己还要同旁人竞争,就是不知道这相爷喜好如何,自己也好对症下药。
过了片刻,门倌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荆州解元,请进吧,我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嵇临奚记了他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笔,面上却分毫不显,一副脾气极好的君子模样,跟着进了相府里去。
相府外已是富贵至极,进了相府内,里面更更是让人目瞪口呆,曾让嵇临奚觉得富贵无比的王家,在相府的对比下也显得落魄户起来。
他心中自是知晓自己坑过王老爷一家,而这王老爷与王相是亲属,被王相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事,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那又如何,当初在王家的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楚奚,现在的他是荆州解元嵇临奚,楚奚是楚奚,嵇临奚是嵇临奚,楚奚做的事,和他嵇临奚有什么关系,便是以后暴露,那也是以后的事。
绕了一路,门倌带他停在一处偏僻冷清的院前,只外面看着冷清,里面却是不冷清,站在院外,嵇临奚都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这里面都是受举荐来的各地举子。”门倌朝他道:“我们相爷心善,怜悯你们这些没有身份背景的举子,为此特地弄了这一个善学院,每日都会有京中老师来给你们统一授学。”
嵇临奚心中冷笑。
什么心善,不就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吗?
但他一脸感激不尽的样子,“早就听闻相爷贤名,能在这京中有一寸安虞之地读书进修,实乃平生之幸,相爷的恩情,小民一定不会忘记。”
如此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之前举,高坐朝堂的皇帝竟也能忍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看来这皇帝实在昏庸。
不过昏庸好啊,若皇帝不昏庸,自己这样的奸臣,又要何时才能出头?
“对了,哥哥。”在门倌要走之时,他一把拉住人,往对方手中塞了点银子,“敢问我们何时可以见相爷?”
门倌掂了掂,斜斜睨了嵇临奚一眼。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区区一个荆州解元,门倌并不放在眼里,他将银子收到袖中,“这个啊,我也不知,我们相爷是朝廷重臣,整日为陛下忙碌,他何时有空,想起你们,就会见你们了。”
若是以前的嵇临奚,定会心中淬一口,暗骂狗眼看人低!然后肉痛自己给出去的银子。
但经过这么久的书籍熏陶,他已经有了不少进步,只是又不动声色记了对方一笔,而后收回视线,推开面前的院门,踏步迈入。
院子里果然已经有不少人,随便看了一眼,略略一数,十一二个。
竟这么多?
他进来注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注意他,这之中,竟然还有一个熟人。
“临奚兄!”
惊讶的声音。
嵇临奚抬头看去,见人群后面走出一俊秀文人,不就是江陵酒楼分别后再没见过的苏齐礼吗?
他露出见到亲近之人的喜色:“齐礼兄!”
“临奚兄!”苏齐礼快步来到他面前,洋溢着满脸的热情,“没想到你也受举荐,来了相府!”
嵇临奚也亲亲热热道:“我也没想到你来了相府,真是好巧!”
苏齐礼拉住他,面朝其它人:“各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乃荆州解元嵇临奚。”
他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临奚兄文采卓绝,我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块沙砾罢了。”
第42章
嵇临奚是何等的卑鄙小人啊,既是卑鄙小人,便是十分熟稔坑害人的手段,眼下这群人都是竞争对手,苏齐礼此言不就是将他一个人推出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吗?
只他不以为意,余光看了眼在院中忙碌的下人,拱手朝其它人谦逊道:“是齐礼兄谬赞了,不过是侥幸,当不得这份夸赞。”
“在下嵇临奚,见过各位兄台。”
一群人互相介绍了下,就算是认识了。
嵇临奚有心想从这些人口中打听点消息,但几次不经意的打探都没有多少收获,便知这群人都是人精,也没了和这群人周旋的心肠,问了睡的地方在哪里,被指后就往那屋去了。
门一推开,发现竟然是群居。
在来京城之前,他想的是自己住在相府单独的房间里,然后日夜学习一夜千里,没想到来了京城,却比他在邕城的待遇还要差,起码邕城的山长已经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在这里,却还要与一群人挤在一堆。
这样的落差,让他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只他很快收拾心情,将包袱放在最角落的床上,书箱被他花钱寄存在了客栈老板那里,本打算安顿下来再去取,现在还要等混出个由头才能拿。
深呼吸一口气,他看了眼开着的牗窗,偷偷隔着衣物摸里面的棋子,定下心来,从包袱里取了纸卷练字写文章,一副从容模样。
过了一会儿,苏齐礼也走了进来,和他打了声招呼后,也拿书出来看了。
……
这一日过去,众人未得见王相,下人送来饭菜,好几名举人都没有胃口,唯独已经镇定下来的嵇临奚,一边看书,一边干了四碗饭。
“临奚兄还真是好心态。”苏齐礼苦笑,“和我们这群人一点都不一样,我们心中忧虑得要死。”
吃完的嵇临奚从书中抬头,一副君子姿态虚伪道:“齐礼兄不要忧虑,明日就会有夫子上门为我们授学,且等上一夜。”
苏齐礼:“……”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入夜,到了休息时间,大家洗漱躺在床上,众人都是刚来相府第一天,心中各有想法,加上人一多,就忍不住聊起夜话来。
聊完,有人满怀期望开了口道:“明日相爷应该就会召见我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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