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嵇大人是朝廷中难得的人才确实不错,可陛下已经屡屡提拔于他,吏部侍郎实在不可啊——”
“嵇大人现在还是太年轻了,如何能胜任吏部侍郎这个位置?”
“此举有违先道啊!”
……
与以前不一样,若是以前,百官早就剑指太子,现在却只能请皇帝收回成命,嵇临奚活动奔波的成效和拿钱办事的暗名此刻也起了作用,虽大部分朝臣反对,却也有官员站出来为他说话迎合太子与皇帝,见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反对的朝臣只能心中扼腕——重用嵇临奚此人,无异于让奸臣当道!
皇后一派的官员心中更是诧异——太子怎么做这样的决定?嵇临奚不是王相门生吗?
他们朝王相看去,见王相闭目不语,眼神微动,心中各番揣测。
皇后要他们驳回嵇临奚升官的旨意,可皇帝却说是太子之意,一时之间,不知是赞成还是反对的他们也只能袖手旁观,以免惹火烧身。
许是之前因为提拔嵇临奚沈闻致二人令朝堂气氛僵硬,屏风后面,楚景喝了一口于敬年递来的药汤,开口缓和道:“听说相爷和薛大人家中好事将近?”
老神在在的王相睁开双眼,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来,恭敬回道:“家中那令陛下失望的犬子如今已到了成婚年纪,他与薛大人的二女正巧情意相投,就成了一桩婚事,再过几日,就是他们小辈喜结连理之日了。”
“也是喜事一件。”楚景靠向龙椅背后,轻吐一口气,“朕这段时间身体欠佳,两个小辈成亲那日,就让太子与六皇子替朕过去走一趟吧。”
“老臣多谢陛下恩典——”
“不用谢朕,说起来,太子过了冠礼,东宫之中还未有太子妃,也该把选太子妃的事提上日程了,这件事就交给礼部和詹事府一起办吧,务必给太子挑出一名家世清贵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来,可不能挑出来个妒忌心重容不了人的悍妇。”
“等相爷家中这门喜事过去之后就可以准备了。”
闻此一言,还在为沈闻致去了詹事府比自己离太子更近而恼恨不已的嵇临奚仿若遭天雷轰顶,竟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
第152章 (一更)
嵇临奚下意识就往太子站的位置看去,只他看见的只有太子沉静的背影,其它的什么都看不见。散了早朝,与他交好的官员都过来恭喜他,就连平日里对嵇临奚一个五品官员不屑的都来道贺。
一个平民出身的探花郎,在朝堂之中短短两年时日就混到正三品吏部侍郎的位置,此等升迁之路,已经足够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了。
不过一日,吏部侍郎的位置轻而易举落到头上,本是该大喜的事,却因沈闻致与“太子妃”这两件事让嵇临奚感受不到半分快意。
还不如不要这个吏部侍郎的职位,让他永远做个太子近臣,也永远不会有“太子妃”,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嵇临奚却很快清醒过来,袖下手掌收紧。
怎么能不要吏部侍郎的位置,他要权倾朝野,手握重权,只做一个太子近臣,纵使心喜神悦,可永远都只是一个太子近臣,如何能得到太子的人和心?
太子身为陇朝储君,有太子妃是早晚的事,不止是太子妃,还有太子侧妃,良娣,未来后宫里还有更多的女人。
早在香凝的时候,他不就已经清楚这一点了吗?
缓慢深呼吸一口气,嵇临奚露出笑来,松开袖下几乎掐出血的手掌,和对他道贺的官员周旋着,等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他脸上笑容尽消,木然坐在马车中。
马车行至中途,停了下来,一封信被送到手中,嵇临奚看了眼来信,见是六皇子那个蠢货约他,下令让车夫转了弯,去了一家酒楼。
进了房间,楚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下官参见明王殿下。”
“请起吧,嵇大人。”
嵇临奚拍拍衣摆,起了身,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恭喜你升任吏部侍郎了,这是给你的贺礼。”楚绥让身边随从递给他一个盒子,嵇临奚打开,见是京中一处商铺的书契,感激不已地道谢。
“坐吧。”楚绥说。
嵇临奚顺从如流扶着桌沿坐下。
“本王叫你来,除了送你贺礼之外,还有一事不明。”
嵇临奚道:“不知殿下为何事困惑?下官愿为明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楚绥将昨夜之事说出,神色阴鸷,“父皇的意思是彻底放弃本王了吗?他将你提拔的同时,也提拔沈闻致到太子身旁,谁不知你们二人是最有前途之人?”
听到沈闻致的名字,嵇临奚眼中亦是一片寒意,但他看得比楚绥更清楚也更远,自然明白皇帝此举并非是将沈闻致送到太子身边成为太子助力,至少不是现在,“陛下想要提拔沈闻致,何至于让沈闻致做一个詹事府少詹事,少詹事并没有多少权力,只是离太子身边更近,陛下是想用沈闻致更好监视束缚太子。”
“同时也是拿沈闻致牵制下官。”
楚绥皱眉,不太信的样子,“监视束缚太子本王信,可他一个少詹事,只管东宫庶务,如何能牵制你?”
嵇临奚冷笑一声,“现在不能,以后呢?”
“在东宫做个几年的四品少詹事,等到太子登基,不就能顺理成章封为三品官、二品官吗?到时不正好与我分庭抗礼?”
朝堂能如何允许一人独大。
就连现在王相,不也有沈太傅牵制?否则朝堂早成为王相的一言堂。
只是他不清楚,到底是皇帝要用沈闻致牵制他,还是太子要借皇帝之手,用沈闻致牵制他,顺便让沈闻致韬光养晦。
嵇临奚多聪明呀,若不聪明,也不能在朝堂里混得如鱼得水。
他在太子面前屡屡犯蠢犯昏,也不过是因为爱与喜欢,一个人若真心爱,又怎么会不昏了头?
楚绥明白了,但还有别的疑惑,“父皇他就不怕沈闻致倒戈太子?就这么将沈闻致放在太子身边?”
嵇临奚更是冷笑,“沈闻致他自然是不敢的,他父亲是太傅,兄长是刑部侍郎,沈家已经盛极一时,但这份盛是皇帝重用,他若倒戈太子,做了让皇上生气的事,沈太傅如今年事已高,能否继续留在朝堂上有个好结果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至于他兄长沈侍郎嘛,主管刑部的人,想要出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皇上一念之间,沈家辉煌就能烟消云散。”
“他怎么敢担这个罪人呢?”
沈太傅可不是王相,皇帝倚仗王相,不敢对王相如何,动了王相就是动了他的骨架,可一个沈太傅——太傅嘛,做的事不就那些,享天下文人学子的追捧,威望颇高,给皇帝做政治顾问道德导师,缺了皇帝也不怎么样,更别说沈太傅到了年纪,皇帝让他致仕那些文人学子也只会觉得应当,夸圣上贤明。
他就是深知这一点,才敢用那些看似浅显的手段逼沈闻致远离太子,让沈闻致放松对自己的警惕性。
楚绥听他所说,这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以为是父皇对太子的偏爱,却不想依旧是忌惮,只这份忌惮变得隐晦起来,隐藏在父子情深下。
如今疑惑已解,他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从头到尾,他的父皇不曾爱过他的任何一个儿子,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工具,可太子好像真的信了那份父子亲情,甚至为此和皇后渐行渐远,母子离心。
他那所谓贤明有能的太子皇兄,也不过如此。
他也为嵇临奚的敏锐与聪慧心惊。
难怪太子明知嵇临奚是王相门生,依旧冒着这份风险重用他,若嵇临奚真的投于太子,楚绥想不到自己该要如何应对,便是王相,想必也觉得十分棘手。
念及至此,楚绥眯着眼睛,打量着嵇临奚,“嵇大人,你这吏部侍郎之位,是太子为你挣来的,太子如此扶持你,你难道就没动过真的投他的心思吗?”
嵇临奚端起面前茶杯,凑到嘴唇抿了一口,茶杯离口时,他嘴角是锋利而阴鸷的笑,眼中也满是冷意,整个人身上充斥着一股浓郁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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