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郁朝他微笑,“几月不见,六弟好像长大了许多。”
六皇子一顿,隐去眼中火焰。
这话在他耳中,和蠢疙瘩也有一天开窍了无异,他咬住牙,保持笑容亲热道:“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子皇兄,我们已经隔了不少秋了,皇弟成长一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
皇帝嘉奖、百官附和,随即就是皇族中人回宫,百官散去,嵇临奚自然也在这散去的官员之中,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太子身影,他随着人流离开,回到自己马车。上了马车,他摸了摸主位上依旧整洁干净的绒毛,动作轻柔,无比爱惜,随即坐在一旁,假装自己与太子同坐,伸出手,虚虚做出一个揽怀的姿势。
如果马车里只有太子一人的气味,他大可以沉溺进这样简单的幻想里,但气息太杂了,有陈公公的,也有云生的,于是他只能睁开眼睛,愤恨这两人扰了他的好事。
心中烦闷,他掀开车帘,正见燕淮上了一辆马车也要回去,看燕淮的神情,好像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于是那烦闷一消而散,嵇临奚放下帘子,面容轻快了起来。
快回去你的边关吧,燕世子,那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第97章
“这株天水花是本官特意从边关带回来做纪念的,你们给我好生照料,若哪日照料出了问题,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自宫外回到府邸里的嵇临奚,捧着花放在院子里日日能看到的地处,下人殷勤迎上来,他吩咐着。
如今他拥有自己的府邸,也是奴仆成群,可谓是过上在邕城时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但人都是贪心的,现在的嵇临奚早已不满足眼下的富贵,也心知这富贵并不稳固,只要他的价值不在,富贵也会随时被收回去。
“是,大人。”
嵇临奚又驻步欣赏了好一会儿,甚至还弯腰,手指抚摸着花的花瓣和叶片,定定注视着,一想到太子东宫里也有这样的一株,他唇瓣就忍不住掀起一点。
但现在,他还有要做的事。
趁王相先没派人找上门来,嵇临奚直起身子,原来的马车被他让人收了起来,乘坐一辆马车,他来到了相府,面见王相。
依旧是那个书房,王相刚从宫外回来,正坐在位置上让下人沐手,嵇临奚待到一边看着,等到下人送来茶水让王相漱口,等到一切事毕了,下人们都离开,只留石管家在身旁,他这才走到王相几步不远去处,跪下去给王相请罪。
“请王相责罚下官。”
王相掀了掀眼皮,朝他和蔼笑,“嵇大人这话怎么说。”
嵇临奚是官场上的人精,从这一称呼上,就知道边关之事已经尽数传到了王相耳内。当着许多人的面,王相会称呼他为嵇御史,也会称呼他为嵇大人,但私下里为显亲近,一般都会叫他临奚。
他跪在地上,将边关之事托盘而出,包括自己护着太子的事,还有毒杀单良平的事,还语言隐晦将王相通辽的事隐蔽了过去。
“单良平的自杀是下官所为,那日辽军部队突袭抢劫粮草,所有人都在跑,下官与太子都在马车中,本也打算跑,可见太子神色露出怀疑,便舍身相救。”殿下,请原谅小臣,小臣定会百倍千倍地补偿于您。
若不如此狡言,他不能对王相交代不说,也无法更进一步取得王相信任,为太子办事。
“后来单良平及一甘人等逃跑后被抓了回来。下官朝太子打听,太子说要先将这些人全部调查一遍,若无意外,全部处死。”
“那被俘虏的萧塔将军不知道为何,嘴里叫嚣这是太子和相爷的阴谋,下官想怎么可能呢,太子和相爷分明不和,后面单良平被关了起来,下官左思右想,不管他到底在为王相做什么,但做的事想必是彻底失败了,下官怕他连累相爷,也怕他连累我,也只能狠下心来,用了一番手段让他将所有事责推到西辽身上,拿了小臣偷偷塞给他的毒自杀了。”
那毒是当日他与单良平说话时,手压在单良平肩膀上,袖子遮住一点视野塞进去的。
听他说完,与收到的单良平临死前的来信和其他探子的信并没有什么区别,王相神色平缓了不少。
“护送太子回到京后,下官就连忙来对相爷请罪了。”
“还请相爷责罚。”
嵇临奚脸上有不安,也有些许畏惧。
王相看着他表情,起身走到他面前,温和道:“起来罢,临奚。”
嵇临奚顺从起身。
王相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此事你做得很好。”他当时并没有告知嵇临奚自己的计划,对方却能从一些旁枝末节里推测出来,还知道单良平的重要性,并果断除掉单良平,其实就算嵇临奚不动手,他也不会让单良平回京,就像西辽三皇子和钱将军一样。
他们回京都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谢相爷宽宏——”嵇临奚露出感动神色。
但令王相更在意的是,“你朝太子打探消息时,太子居然告诉你了?”
嵇临奚说:“太子只告诉了下官一些,他对下官还有防备,因为下官毕竟是王相的门生。”
王相露出思忖的神色。
多年以来,他往太子身边试图安插探子,人放得倒是挺多,但是没有一个人能靠近到太子身侧,嵇临奚却居然能从太子口中得知消息,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份救命之恩?
嵇御史在西辽劫粮时抱着太子逃命的英勇事迹在边关传遍,也不会传不到王相耳中。虽心中对此有怀疑,但王相到底是不想放弃这么一个能往太子身边安插自己人的机会。如今太子在边关反倒借他立了功劳,而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许多朝臣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反对太子,皇后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怕这次太子回宫,不再只是简单的协助皇帝处理奏折,而是要开始真正接触政务。
自己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儿子又是一个扶不上来的阿斗,眼看太子势起,王相如何能甘心。
他心知肚明,只要太子上位,自己王家一定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他与太子之间只能存一个。
嵇临奚看他思忖脸色,故作惊慌与强压镇定道:“若相爷不喜下官与太子接触,下官之后绝不再与太子接触,下官……”
“不。”王相打断他,他笑容亲和无比,“临奚啊,你一定要与太子接触。”
“不仅如此,你要取得太子信任,成为太子最器重的人。”
他大抵猜出了太子为何告知嵇临奚一些消息的想法。
太子如今正是缺自己能用之臣的时候,虽然通过科举往里面输了不少自己的人,但时日暂短,正如一盘棋局,布局总是要等到后面才会起作用,眼下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臣,只有沈闻致与嵇临奚、娄暨。
这三人,沈闻致不接受任何皇子的拉拢,也包括太子,娄暨是皇帝的人,所以太子才会盯上嵇临奚,连自己的原则也不要了。
嵇临奚对视上王相,似是明悟了王相的意思。
“相爷的意思是让我……”
王相说:“有些事,你我二人知道就好。”
“下官明白了。”
书房烛火下,他露出笑,嵇临奚也露出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情此景,让王相满意至极,只恨嵇临奚不是自己的儿子,若是嵇临奚是自己儿子,他还担忧什么呢?
但让嵇临奚亲近太子,亦是有风险,以防嵇临奚被太子引诱真的叛变了立场,王相让管家去库房里抬几个箱子出来,当着嵇临奚的面打开,里面金银珠串,黄金无数,其中有一个箱子里,里面还装着不少盒子,王相走过前去,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顶珐琅纹银提篮,那提篮圆形,上有提梁,通体以粗细两种银丝纍制镂空勾云纹,精妙无比。
嵇临奚一下被此等华美之物吸引住了视线。
王相笑着对他道:“你在边关的时候,想必已经把自己的生辰忘干净了,你无父无母,我那个儿子,唉,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如今老夫将你视为自己亲子,早前便为你准备了这些生辰礼物,贺你生辰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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