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还不想出海,万一遇到野人怎么办?万一他们把你宰了吃掉怎么办?万一他们还吃人肉,把我也吃了怎么办?”
燕枝双手捧着脸,翘起双脚,轻轻晃了晃。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嗷呜——”
“你说,要不要看看他的表现,再做决定?万一他是诚心诚意的,要补偿我呢?”
“那我的回答是——”燕枝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要。”
“他要是诚心诚意地要补偿我,要弥补我,要让我把之前受过的伤还回来,就不会还是这么霸道了。”
“他把我扛过来,丢上船,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我说了不要,他还是一意孤行,说明他并不是真心的。”
“他看我,和我看你是一样的。”
“甚至他看我,比我看你还要轻视。”
“我把你当成我第三好的朋友,他却只把我当成最坏的小狗。”
糖糕晃了晃脑袋:“呜——”
“你又说,既然已经上船了,干脆摈弃一切杂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铆足了劲报复他。”
“反正是他自己说的,他随我处置,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吧?”
“我才不信。”燕枝叹了口气,“他只是拿准了我胆小,不敢太过分罢了。”
“要是我真的拿出大砍刀砍他,他绝对会恼怒发火,骂我是‘蠢货’。”
“唉——”
燕枝换了一只手撑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们两个谁也不要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玩儿。”
“等他玩腻了,自然就不在意我们了。”
“嗷——”
“你也觉得对?那就这样说定了。”
燕枝朝它伸出手,糖糕也伸出爪子。
一人一狼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击了个掌,达成共识。
——“不要理他。”
燕枝拉着糖糕,同它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
兜兜转转,他还是只剩下这一个好友了。
说完话,燕枝刚准备躺下睡觉,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
对了,楚鱼送他的水晶镜!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把水晶镜收在怀里。
方才换衣裳的时候,他又把镜子放在案上了。
这可是楚鱼冒着巨大的危险送他的,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用,但也不能弄丢,更不能被萧篡看见。
燕枝跑到案前,把水晶镜攥在手心里,又跑回床上。
这个东西,到底应该怎么用呢?
燕枝捏着小巧的水晶镜,认真观察上面的花纹。
楚鱼说,有机会可以用它看一看。
要怎么看呢?用它来看什么呢?
燕枝躲在被窝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贴在水晶镜前面。
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啊。
就在这时,糖糕在被窝外面,用脑袋拱了拱他。
燕枝扭了扭身子:“哎呀,糖糕,你不要捣乱,我忙着呢。”
糖糕还是拍他。
“糖糕——你干什么——”
燕枝拖着长音,一把掀开被子。
下一瞬,燕枝愣在原地。
他捏着水晶镜,呆呆地看着糖糕。
“老天爷啊!糖糕,你会写字了,还写得这么工整,比我还好!你简直是小狗里的天才!”
他把水晶镜从自己眼前挪开,那些字就消失了。
他把水晶镜挪回来,那些字又回来了。
他仔细看了看,确认这些字不是写在镜面上,而是确确实实飘浮在糖糕头顶的。
原来这个东西,是这样用的。
燕枝试着伸出手,在糖糕身边挥了挥,试图触摸到那些飘浮的蓝字。
可他当然摸不到。
“这是什么?”
燕枝是认字的,他还会看话本。
只是这些字有些奇怪,有的少半边,有的不认得。
不过他还是大概能看懂的,就算看不懂,也能根据上下文推断出来。
燕枝皱着眉头,努力辨认这些发着光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姓名:虞糖糕。”
“物种:狼……”
“武力值:……”
这个什么武力值,燕枝看不懂后面的符号,但他能看得懂后面那个长条的方框。
方框里,鲜艳的红颜色,涂满了方框的一半还要多。
这大概代表着,糖糕的武力值很高。
可是……
燕枝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惊呼出声:“你不是小狗,你是狼!”
*
与此同时。
萧篡就在隔壁船舱,收拾燕枝的衣裳。
他把燕枝留在宫里的衣裳都带过来了,只是这些衣裳,被他日夜捏在手里摩挲,抱在怀里磨蹭,早已经被他磨得起毛,也沾染上了他的气味。
燕枝一定会发觉的,不能让他再穿。
所以他特意吩咐亲卫,找裁缝给燕枝做了两身新衣裳。
萧篡将旧衣裳一件一件叠好,收起来。
这些衣裳,仍旧由他保管。
船舱用木板相隔,萧篡一面叠衣裳,一面还能听见燕枝在隔壁舱里,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说的什么听不清,但只要听见燕枝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燕枝。
只要燕枝留在他身边,只要能闻见燕枝身上的气息,他整个人都能够冷静平和下来。
他先前只觉得自己不对劲、没出息。
怎么能对燕枝百依百顺?怎么能在燕枝面前摇尾乞怜?
可就算他后来想明白了这一点,人性与兽性在他体内交战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让燕枝留下。
甚至于,他的贪念不止如此。
他不仅想让燕枝留下,他还想让燕枝心甘情愿地留下。
最好能像从前一样。
于是他向燕枝许下承诺,这一个月,凭他处置。
燕枝与魏老大,不过是同船一段路,好感就到了六十。
燕枝与谢仪,不过见了几面,好感就到了七十。
燕枝与楚鱼,不过是认识了几个月,好感就到了八十。
燕枝与他,十年前就认识了,从今日起,还要同船好一段路,日日都要见面,就算……
就算燕枝现在不喜欢他,那又如何?
就算燕枝现在对他的好感为零,那又如何?
就算燕枝现在根本不吃泡芙,那又如何?
他总有办法。
只要燕枝留在他身边,他就有办法。
不过是哄人而已,不过是哄燕枝高兴而已,没什么难的。
他连天下都打下来了,难道还怕小小的燕枝不成?他见过那么多攻略者,学一学他们,有什么难的?
萧篡把燕枝的旧衣裳叠好收好,听见隔壁船舱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估摸着大概是燕枝要睡着了,才转身出门。
他来到隔壁船舱前,径直推开舱门。
榻上的燕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水晶镜藏好,裹着被子坐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萧篡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自顾自地走进船舱,把门关上,走到燕枝面前,递给他一块金饼。
“这个月的金饼。”
燕枝没有伸手去接,萧篡也仍旧维持着把东西递给他的模样。
“燕枝,拿着。”
对峙之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从前萧篡御驾亲征,燕枝跟在他身边的时候。
梁军攻下一座城池,萧篡带着燕枝清点城中国库。
大抵是觉得好玩,萧篡随手拿起一块金饼,递给随军官员,说是赏给他们的,官员纷纷俯身行礼,直道不敢。
萧篡将一众官员都试了个遍,所有官员都说不敢。
萧篡很是满意他们的忠心,最后把金饼递给燕枝,说是赏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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