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笑得眉眼弯弯,举起糖糕的爪子,坚决站在船老大这边:“我也觉得!”
“瞧瞧人家小公子多有见识,哪像你们,大惊小怪的。”
几个伙计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北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与此同时,太极殿中。
榻前帷帐层层叠叠垂落,萧篡盘着腿,抱着手,端坐在榻上。
他垂着眼睛,望着面前一片漆黑。
所以——
燕枝的好感度面板上,这个魏老大是谁?
小陈是谁?阿四是谁?阿平又是谁?
这些忽然多出来的名字,一个一个,都他娘的是谁?
都、是、谁?!
第26章 反悔
——是谁?
这些人都是谁?
——凭什么?
凭什么燕枝对他们的好感度涨得这么快?
凭什么燕枝对小陈、阿四, 这些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普通角色,一上来就有十五的初始好感度?
凭什么燕枝对这个魏老大的好感度一直在涨?这才小半天,就快涨到三十了!
这个魏老大, 到底是谁?!
萧篡坐在榻上,面色阴沉, 眼神阴鸷,完全隐入黑暗之中。
黑暗里, 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
是萧篡紧紧咬着后槽牙, 牙尖摩擦,发出的声音。
也是萧篡死死攥着拳头, 指节摩擦,发出的声音。
所以燕枝费尽心思, 跑出宫去,就是为了去找这些阿猫阿狗?
都这么晚了,他吃晚饭了吗?他找到今晚落脚的地方了吗?
他怎么还不去睡觉?他怎么还跟这些人待在一块儿?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猎户还是土匪?
下一瞬, 萧篡猛地一挥拳头, 将眼前黑暗打碎。
关他什么事?
燕枝吃没吃饭,睡没睡觉, 关他什么事?
燕枝分不清猎户土匪, 就算被土匪抓了, 又关他什么事?
萧篡绷着脸,强自压下心头怒火,重重地倒回榻上。
睡觉!
明日还得上朝,朝中政务繁忙,一堆事情等着他决断。
今年冬天下雪迟,来年开春说不准要闹虫害。
——燕枝就爱在林子里到处乱跑,他又细皮嫩肉的, 虫子一咬一个准。
眼看着就到年节,还得给文武百官发钱,又是一大笔支出。
——燕枝不在宫里,正好不用给他发金饼,正好省钱。
等过几年,他还要御驾亲征,把大梁疆土往四周再拓一拓。
——燕枝也不能跟着去了,西边的牛乳,东边的海鱼,他也别吃了。
燕枝、燕枝、燕枝!
怎么就是克制不住想到燕枝?
萧篡腾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来,再次举起拳头,一拳砸在自己脸上。
清醒点!
你被燕枝这个蠢货传染上蠢病了!
尖利的犬牙划破嘴唇,流出血来。
不疼,但是淡淡的血腥味,足够让他清醒过来。
——要是燕枝真被山匪抓走了怎么办?
虽说他这些年来征战四方,平定天下,但是深山老林之中,难免会有恶人。
燕枝又笨,性格面板上只有“单纯”两个字,对谁都不设防,看谁都是好人,刚认识谁,对谁的好感度就蹭蹭地往上涨。
所以萧篡从来不敢放他单独出门,更不敢放他单独去见人,就怕他被外人哄骗。
偏偏他自己跑掉了。
不知道他身上带着多少银子,往年给他的金饼有没有带着。
萧篡低着头,架起一条腿,用手捂着额头,像是有些头痛。
早知道就该多给他一些银钱,让他自己攒着。
早知道就不该瞒着他立后的事情。早些告诉燕枝,他是皇后,他自然就不会跑了。
早知道就不该大张旗鼓地派人抓他,逼得他不敢走官道,只敢走山间小路。
早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该回宫。
燕枝小小一只,跟小猫似的,冒着大雪,顶着大风,在山路上跑。
他怎么抵得住外面的风霜雨雪?他怎么跑得过外面的豺狼虎豹?
前夜他是机灵,知道去找谢仪,在谢仪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可天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谢仪?他再往外跑,哪里还有第二个谢仪收留他?
萧篡是真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回来的。
那时候再怎么气恼,也不该回来的。
他就应该继续去找燕枝,他怎么能回来?
萧篡越想越头痛,越想越烦躁,干脆挥了一下手,再次打开燕枝的好感面板。
面板还亮着,就说明燕枝还活着。
还好,还没死。
萧篡最后捶了两下后脑,起身下榻。
燕枝没死,他就要继续找。
燕枝的好感面板,他也不打算关上了。
反正旁人看不见,就这样一直开着,放在身边,确保他能实时监控燕枝的状况。
萧篡下了榻,随手拎起一件外裳,给自己披上,就这样朝外面走去。
夜黑风高,檐下宫灯摇晃。
两个守夜的宫人挤在廊下,低声交谈。
“你说,陛下是真想立燕枝公子为后吗?”
“我可说不准。要说陛下对燕枝公子好吧,似乎也不算特别好;要说陛下对燕枝公子不好吧,似乎也不算特别差。你说呢?”
“我也说不准。陛下对燕枝公子的心思本就多变,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再加上燕枝公子现在不是跑了吗?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能不能找到还另说呢?”
“我说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头顶忽然传来“嘎吱”一声。
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两个宫人下意识起身回头。
只一眼,两个人就被眼前景象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喊都喊不出来。
“宣卞英、刘洵、刘振、王兴进宫。”
萧篡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回殿中,在熟悉的高台上坐下。
两个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方才看见的,披散着头发,阴沉着面色,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恶鬼一般的男人,就是陛下。
“是……是,奴等这就去传旨。”
两人忙不迭俯身行礼,急急忙忙退下石阶,跑着去传旨。
*
卞大人就知道!
陛下在燕枝公子的事情上,一定会反反复复,朝令夕改。
所以,在宫中侍从来卞家喊他的时候,卞大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躺在榻上,应了一声,随后睁开眼睛,拿起一早就放在榻边的官服,熟练地给自己套上。
就像府门外,家里侍从给马匹套上马车一样。
卞大人和从前一样,坐着马车入宫,与几位同僚在宫门前遇见,结伴而行。
最后,一众朝臣来到太极殿前,登上殿前石阶,走进殿中,俯身行礼。
“拜见陛下。”
陛下也如从前一般,说了一声:“平身,赐座。”
只是那声音低沉沉的,不像是从他们头顶响起的,倒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卞大人壮着胆子,暗自抬起头。
结果不瞧不要紧,一瞧要了命。
就这一眼,他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站不住。
这这这……
谁打了陛下一拳?!
难不成是燕枝公子回来了?燕枝公子打的?
也是,天底下只有燕枝公子敢与陛下对抗。
可若是燕枝公子已经回来了,陛下又何必要宣他们入宫?
所以……
卞大人尚未回神,身边同僚见他站着不动,好心拽了他一把。
卞大人这才反应过来,退至一边,与一众同僚依次落座。
陛下深夜匆匆召见,必定是为了燕枝公子的事情。
众臣心中都清楚,但谁也不敢先开口,生怕触怒陛下。
殿外一片漆黑,殿里也只点起两盏蜡烛。
殿门未关,寒风吹入,摇晃烛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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