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气势就知道了。那个人凶得很,看着跟杀过人似的。”
“是吗?”燕枝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个人……他长得怎么样?”
“我没敢仔细看,怕他杀了我。”楚鱼缩了缩脖子,“不过长得挺高的。”
“多高?”
“比你……”楚鱼看了看他,“高一个头吧。”
燕枝睁圆眼睛,下意识要站起来,手里的铜钱也掉在案上。
直到这时,楚鱼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觉得……”
燕枝小声道:“那个人就比我高一个头……”
“可他不是皇帝吗?你觉得,他可能放下朝政不管,来找你吗?”
“不可能……”
理智告诉燕枝,这不可能。
陛下最看重朝政,更何况天下初定,正是忙碌的时候。
陛下至多派几个人搜查,绝不可能亲自来南边找他。
可陛下确实也下了诏书,立他为后,昭告天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燕枝还是觉得,陛下确实很聪明,头脑很好用。
要是陛下亲自来找他,只怕他……
燕枝跳下小榻,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了出去。
“诶!燕枝!”
楚鱼连忙也追了出去。
燕枝赤着脚,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
那股熟悉的威压又来了。
一瞬间,阴云蔽月,黑压压地盖了下来,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陛下……陛下……
楚鱼遇见的那个人,会是陛下吗?
是陛下来找他了吗?那他现在要跑吗?
丢下屋舍和好友,连夜逃跑吗?
楚鱼追了上来,压低声音:“你真的怀疑啊?”
燕枝抬起手,直直地指向院门:“阿鱼,门开了。”
“大概是风吹开的吧?”
楚鱼上前,把院门关上,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怪我怪我,怪我当时只顾着挣钱,也没敢仔细看那人长什么模样,那你现在……”
燕枝垂下眼睛,认真细想。
仅凭一个“身形高大”,确实很难断定,这个人就是陛下。
更何况,他又没有出门,陛下不认识楚鱼,更不认识他做的红糖糕。
可他就是心里难受,心脏跳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
而他又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
燕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回到屋子里,穿上鞋子。
“阿鱼,我得走了。”
“走?”楚鱼关切问,“你想好去哪儿了吗?还是到处乱跑?”
燕枝小声道:“我不去别的地方,就去镇子后面的山上躲一躲。我前几日跟山上猎户说好了,他正月不打猎,林子里的竹屋可以借我住。”
“那就好。”
山上林子密,根本就没路可走,就算搜查,也不可能搜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楚鱼心里还是不大相信,那个男人就是来找燕枝的皇帝,但他还是尽全力帮燕枝谋划。
“我在山下帮你留心看着,要是没事了,我就去找你,你再下来。”
“但现在太晚了,山上太不平安。你快回去睡一会儿,等天稍微亮一点,我就过去喊你,送你上山。”
“好。”燕枝点点头。
“对了!”楚鱼转过身,从桌上抓起一大把铜钱,“你先拿着,万一要用……”
“山上肯定用不了这些,我带点吃的喝的和厚实衣裳去就好了。这些钱,你先帮我保管。”
“行。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帮你存着。”
楚鱼把东西收好,又送他回家。
尽管燕枝家就在隔壁,两家就隔着一堵墙,但楚鱼见他实在害怕,便送他回去。
两个人站在燕枝家门口,低声交谈。
楚鱼道:“别担心,依我看,不会有大事的。实在不行,我晚上不睡了,帮你守一晚上。”
“没事的,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燕枝摇摇头,“就一晚上,我天一亮就跑,不会有事的。”
“好,那你快进去吧,有事情就大声喊我。”
燕枝没由来地红了眼眶,小声道:“谢谢你,阿鱼。”
“别客气,我们可是结拜兄弟,去吧,把门锁好。”
燕枝回了家,把院门锁好,又牵着糖糕,回到卧房,把卧房门也锁好。
看着燕枝进去了,楚鱼才放下心来,回了自己家。
——还好,燕枝和这个楚鱼不住在一起。
巷子深处的角落。
萧篡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楚鱼应该庆幸,他没有和燕枝住在一块儿,否则他早就人头落地了。
燕枝也应该庆幸,他没有和楚鱼住在一块儿,否则……
迟早把他弄死在床上!
萧篡脚步无声,如同恶鬼阎罗一般,来到燕枝的小院前。
看来这才是燕枝的院子,这才是燕枝住的地方。
他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门扇。
燕枝还锁了门。
真警惕。
他探手伸向门缝,又掂了一下里面的铜锁。
好,好得很!
这一看就是在防他!
就在这时,卧房里有动静传来,燕枝似乎是在被窝里动了两下,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推开窗子,朝外面看去。
他小声问:“谁?谁在那里?”
萧篡一个闪身,再次躲在门扇后面,他看不到的地方。
燕枝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人,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关上窗子,继续睡觉。
萧篡抱着手,靠在墙角,抬起头,望着天上明月。
他想,他最好再等等,等燕枝睡着了再进去。
到那时候,燕枝就不会跑了,不会叫了,任他摆布。
如此便能万无一失。
他这样想着,想到燕枝乖巧睡着的模样,想到燕枝安静闭眼的模样,想到燕枝因为睡着,匀长的呼吸与红扑扑的脸颊。
萧篡别过头去,喉结上下滚了滚。
寒风吹来,不仅没能吹散他身上的温度,反倒将他越吹越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再次伸出手,推了一下门扇。
挂在上面的锁头轻轻晃了一下,砸在门上,发出响动。
但是这回,燕枝没有再被惊醒,更没有再问是谁。
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萧篡猛地直起身子,用巧劲儿卸下木门上的一块木板,再把手伸进去,两只手抓着锁头,用力一掰。
开了!
他大步上前,来到燕枝的卧房门前。
卧房门里也挂着一个锁头,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篡如法炮制,推开房门,将门扇全部推开。
寒风拂过,月光倾泄而入,终于照在萧篡身上。
他转过头,目光定定,看向房中。
燕枝盖着被子,躺在小榻上,似乎睡得正香,并没有被他撬锁开门的动作惊醒。
可那只狼就趴在榻前地上,它听觉灵敏,嗅觉也灵敏。
早在萧篡撬锁的时候,它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竖起耳朵和尾巴,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萧篡并不把它放在眼里。
一头白眼狼,忘恩负义,胆敢不认亲爹,等教训完燕枝再教训它。
萧篡只是冷冷地扫了它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榻上的人,一步一步靠近。
燕枝平躺着,长发披散在枕上,双眼紧闭,呼吸匀长。
他盖着被子,被子下的心口正起起伏伏。
和萧篡在门外想的一模一样。
眼见着萧篡靠近,幼狼张开嘴巴,想要“汪”一声,提醒燕枝。
萧篡余光瞥见,瞬间警觉起来。
但他不上前去掐住幼狼的嘴或脖子,反倒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扶住燕枝的肩膀,把他从床榻上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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