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想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报答陛下的救命之恩,可是现在……
他有点儿想出宫去玩玩儿。
他惊奇地发现,陛下不在营地里的这一天,他一个人待着,凑凑热闹,看看话本,好像过得还不错。
当然了,他也没这么傻,把这些话说给陛下听,惹陛下发怒。
燕枝垂下眼睛,想了想,转移了话题:“陛下已经挑好入宫人选了吗?”
“你少打听这些事情。”
“是。”
萧篡放下手中碗勺,站起身来,命令道:“卸甲。”
“是。”燕枝把“小狗”放在榻上,起身解开陛下盔甲上的暗扣。
盔甲上满是鲜血,尘土黏在上面又干涸,燕枝光是站在萧篡面前,就能感觉到一股凛冽杀意扑面而来。
他揉了揉眼睛,帮萧篡卸了甲。
萧篡用他洗漱过的冷水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准备上榻睡觉。
天已经微微亮了,再不睡就睡不了了。
萧篡把那只幼狼放在榻前,让它自己睡觉,又搂着燕枝,躺在榻上。
燕枝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眨巴着眼睛,认真看着幼狼,生怕它忽然跳上床榻,“吭哧”给自己一口。
幼狼也大睁着发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萧篡看出他的害怕,冷声道:“怕什么?它连牙都没长齐,还能咬你不成?”
“嗯……”燕枝点了点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注意这只“小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燕枝即将睡着的时候,他枕着的胸膛忽然震动起来。
他听见陛下问——
“蠢货,怕狼吗?”
“什么?”燕枝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抬起头。
“你怕狗,那怕狼吗?”萧篡低头看他。
一时间,他的眼睛似乎和那匹幼狼一样,在黑暗中亮着光。
“怕……”燕枝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迟疑着道,“更怕……”
“没用的蠢货,这也怕那也怕,狗也怕狼也怕,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怕的东西。”
陛下不知为何,又生气了。
最后骂了他一声,按住他的脑袋,捂住他的眼睛。
“睡了。”
第13章 糖糕
一行人在北凉山猎场外,扎营待了快半个月。
萧篡对打猎这种事情,并不十分热衷。
除却刚到猎场的前两日,他上山猎得一头猛虎和两只狐狸。
剩下的日子,他都留在帐篷里,一面看奏章,一面搂着燕枝和捡来的幼狼,胡乱摸摸他们的脑袋,捏捏他们的脸。
燕枝和幼狼并排坐着,看着又乖巧又听话,就算被他捏疼了,也只是默默红了眼眶,眼里蓄着泪水,一声不吭。
萧篡很是喜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小熊形状的饼干,塞到燕枝嘴里,又拿出一块小一些的、骨头形状的饼干,丢给幼狼,让它抱着啃。
在帐篷里坐累了,萧篡偶尔也会出门逛逛,见一见参加选秀的备选男女。
燕枝则抱着名册,握着毛笔,乖乖跟在陛下身后,按照陛下的说法,在名册上写下“上中下”三等的标记。
一晃眼到了九月中旬。
天气慢慢转冷,夜里风声呼啸,北风穿透篷布,细细密密地吹进帐篷里。
燕枝就算睡在虎皮上,还是有点儿冷,总是紧紧地扒着陛下。
直到某日,燕枝一觉醒来,鼻子塞了,嗓子哑了,脸颊上还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燕枝染了风寒,萧篡这才下旨,启程回都。
因为风寒,回程路上,燕枝不好再骑马吹风,萧篡就让人牵了一驾马车过来。
几个亲卫在前面开路,车檐下铜铃轻轻摇晃,文武百官跟在后头。
六匹骏马牵引的马车,铺着毯子,点着炉子,宽阔又暖和。
马车里——
萧篡嫌炉子太热,敞着单衣,斜斜地靠在软枕上,随手翻阅燕枝记录的选秀名册。
燕枝穿着新制的狐裘,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从裘衣风毛里,露出半张忧愁的小脸。
他双手捧着碗,碗里是颜色漆黑、气味难闻的汤药。
燕枝低下头,抿了一小口。
好苦!好涩!
他蹙起眉头,扭过脸去,咳嗽了两声。
他不想喝药。
——“不想喝就别喝了。”
陛下冷淡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燕枝眼睛一亮,循声望去:“陛下……”
“给它喝。”萧篡头也不抬,随手指了一下窝在旁边的幼狼。
燕枝面上笑意凝了一下,幼狼也疑惑地抬起了脑袋。
“你掰开它的嘴,给它灌进去。它喝了你就不用喝了。”
那还是算了,他不敢,他怕“小狗”咬他。
而且,人喝的药,“小狗”不一定能喝。燕枝虽然害怕,但也没有想过要毒死它。
萧篡最后道:“三——”
燕枝忙不迭捏住鼻子,抬起头,一口气把汤药灌下去。
“喝……喝完了……”燕枝捂着嘴,打了个嗝。
萧篡拂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拨了一下他的唇珠,用拇指指腹擦去他唇角上沾着的汤药。
燕枝愣了一下。
萧篡转过头,见他发呆,便道:“看什么?以为朕要给你糖吃?”
燕枝连忙摇摇头:“奴没有。”
“这阵子给你吃了多少糖,你自己心里没数?”萧篡道,“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不理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萧篡掐着他的脸:“朕看你那时也不是那么伤心,就是馋了,故意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想争宠,骗糖吃。”
“奴没有……”
燕枝试图辩解,但是萧篡不让他说。
“就一个小小风寒,还想天天吃糖?想得美。”萧篡最后道,“从今日起,到年节前,不管是奶油泡芙,还是奶糖饼干,全都断掉,不许再吃。”
燕枝瘪了瘪嘴巴,应了一声:“奴知道了。”
“去陪你‘儿子’玩玩儿。”
“是……”
燕枝在心里叹了口气,挪到毯子堆成的小狗窝前面。
之前陛下说,会给“小狗”找两个宫人,帮忙照顾。
其实陛下根本就没找,一直都是燕枝在养它,给它打水喝,搭窝睡,弄肉汁拌饭吃,还带它出去散步。
几天的相处下来,燕枝和“小狗”熟悉了不少。
不过燕枝还是有点儿害怕,和它玩儿的时候,总是用衣袖包着手,离得也不算近。
燕枝坐在狗窝前面,伸出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摸摸它的下巴:“小狗——小狗——”
“小狗”也很乖巧,歪了歪脑袋,依偎在燕枝的手上。
燕枝弯起眼睛:“启禀陛下,奴想给它起个名字。”
萧篡淡淡道:“你叫‘小狗’,它不就叫‘小小狗’?还要起什么名字?”
“不是的。”燕枝一脸认真,“奴不叫‘小狗’,它也不叫‘小小狗’。”
“噢。”萧篡轻嗤一声,“随你。”
“奴叫‘燕枝’,奴要叫它——”
燕枝想不出什么踏月、追风的好名字,想了半天,最后道:“‘泡芙’!”
萧篡皱眉:“才跟你说,从今日起没泡芙吃,又泡芙。”
“不是的,陛下,奴想给它起的名字是‘泡芙’。”
“不行,都不是一个东西。”
“那就叫‘奶油’。”
“不行。”萧篡冷下脸,“长得乌漆嘛黑的,叫什么奶油,叫‘黑炭’或者‘泥巴’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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