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城楼上折辱我’是源头?”
“还是‘我为陛下挡剑’是源头?”
萧篡怔愣,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欺负燕枝,事情一件一件、一桩一桩,改了这个,还有那个。
到底要从哪里重新开始,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与陛下之间,并没有源头,又谈什么从头开始?”
燕枝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来。
“若是一定要追究一个源头,陛下不若送我回到……”
话还没完,萧篡猛然握住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
“有源头!有源头!”
“燕枝,朕带你去!我带你去!”
“我们从头开始!”
下一刻,狂风再起。
萧篡挡在燕枝面前,衣裳与头发被风吹乱,状似恶鬼,只有一双眼睛里,亮着偏执的光。
可以从头开始的!
他和燕枝,一定可以从头开始的!
又下一刻,风静烟定。
两个人齐齐回到不知是何时的从前。
燕枝重重地跌坐在软垫上,入目是烛光摇曳,灯火通明,耳边是丝竹管弦,乐舞不休。
燕枝转过头,望着营帐之中文武百官,觥筹交错的场景,忽然觉得熟悉。
纵使萧篡待他不好,但他跟在萧纂身边,陪同萧篡出席过的宴会也不在少数。
可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熟悉?
思索之间,燕枝忽然灵光一闪,倏地回头,看向萧篡。
只见萧篡端坐在御案正中,仪仗正前。
而他的手里——
正端着一碗清酒。
他低下头,嗅了嗅碗中酒水,随后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将酒水送入口中。
燕枝睁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下一瞬,有人惊呼出声:“酒里有毒!陛下,歹人混入酒帐,往酒里下了药!”
又下一瞬,萧篡将手里酒碗放在案上,看向燕枝。
余下小半口酒水,在碗里轻轻摇晃。
一众朝臣乱作一团,兵荒马乱,一片吵杂声中,唯有燕枝与萧篡端坐案上,静静地望着对方。
——靖远八年,萧篡御驾亲征,在一次庆功宴上,不慎中药。
燕枝一时情急,捧起碗一口闷,好让太医试药。
结果,那药不是毒药,而是春药……
阴差阳错,燕枝与萧篡有了肌肤之亲。
这就是源头。
这就是他们开始的地方。
似是药效起了,萧篡的耳根慢慢变红,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燕枝,目光有如实质,几乎要把燕枝锁住。
“燕枝,你是在这里抱住我的,也是在这里亲我的。”
“我们就从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打我就打我,你想踩我就踩我。”
“从头开始,我任由你处置。”
萧篡再次端起酒碗,将本该留给燕枝喝的酒水一饮而尽。
紧跟着,他又把案边的酒坛拽过来,舀起一碗,再舀起一碗。
一碗又一碗,不知是酒水作用,还是药力作用,萧篡喝得双眼猩红。
可是这回,燕枝没有像从前一样,与他同饮一碗酒水。
燕枝只是站起身来,转身要跑:“陛下中药了,我去喊太医,不知道……”
不知道剧情回溯里的太医,能不能为他诊脉。
燕枝混入一群文武大臣之中,跟着大喊:“太医!太医……”
可下一刻,萧篡厉声吼道:“燕枝!”
燕枝停下脚步,站在乱作一团的文武百官之中,却背对着萧篡,始终不肯回头。
紧跟着,“哐当”一声巨响传来——
一眨眼,帐中文武百官,齐齐消失。
天地之间,只剩下燕枝与萧篡两个人。
这个声响,不像是萧篡踹翻了桌案,更不像是他砸碎了酒坛。
竟像是……
萧篡跪下了。
不同于从前的单膝下跪。
这一回,萧篡是弯下腰,屈着腿,两条腿、两边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燕枝攥紧了衣袖,不敢回头,生怕自己看见萧篡的模样,就会心软。
这可是陛下,是救过他性命的陛下,是他喜欢了许多年的陛下啊!
一瞬间,万籁俱寂。
萧篡跪在他身后,膝行上前,轻轻拽住燕枝的衣袖。
他红着眼眶,字字恳切,声声泣血。
“燕枝,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本来就是野兽,我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情爱之事,不懂欢好之事,不懂两情相悦。”
“是你……是你在这里亲我抱我,才教我懂得这些事情。”
“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和我欢好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萧篡说着说着,言语之间,竟带上了哭腔。
他拽出挂在脖颈上的链子,要塞到燕枝手里。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亲了我、抱了我,又把我丢掉!”
“我是小狼,我是小狗,你不能养了小狗,你不能教小狗,两相欢好的事情,你不能把小狗变成了人,又把小狗丢掉。”
“燕枝不能这样,燕枝不能把小狗丢掉!燕枝不能遗弃小狗!”
“燕枝,不能这样!”
“我已经改了!我全都改了!”
“我不会再咬人了,不会再欺负人了,不会了……”
“燕枝,是你主动的!我们之间,是你主动的!”
“留下来!燕枝,我要你留下来!”
第56章 野兽
两年前, 靖远八年,庆功宴上——
敌军探子潜入大梁酒帐之中,伺机下药。
大抵是下错了药, 原本要毒死萧篡的药,下成了春药。
萧篡没有防备, 端起酒碗,便喝了一大口。
后来发现有人下药, 燕枝便飞快地扑上前, 双手捧起酒碗,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底下大臣乱作一团, 两人面对面坐着,静静地望着对方。
萧篡不懂, 不懂欢好之事,更不懂情爱之事。
他只知道身上燥得很,望着燕枝, 似乎有什么东西, 从他的心脏里喷薄而出,即将冲破他的胸膛, 洒在燕枝身上。
燕枝同样喝了酒、中了药, 两边脸颊泛红,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燕枝傻乎乎地盯着他,盯得他心痒难耐,像是有一根羽毛,在他的心上,扫来扫去。
萧篡只觉得失控,抬手砸了酒碗,让文武百官都滚出去。
一开始, 一众官员还觉得不妥,不肯离去。
直到他推翻桌案,案上肉食酒水,洒落一地。
众臣这才忙不迭退下。
萧篡看向燕枝,命令道:“你也走。”
燕枝却傻笑着,坐在他身边,不肯离去。
萧篡有些烦了,抬手想要掀翻什么东西,却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他的身边,只剩下燕枝。
燕枝笑着,张开双手,像一只小鸟儿,扑进他的怀里。
萧篡垂眼看他,皱起眉头。
心却想,燕枝这个蠢货,该不会是被敌国探子收买了罢?
这是在做什么?见他中毒不深,继续给他下毒?
燕枝跨坐在他怀里,抬起头,仍旧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说:“我喜欢陛下,陛下喜欢我吗?”
“轰”的一声,萧篡的心脏瞬间炸开。
下一瞬,燕枝仰起头,拽着萧篡的盔甲,把温温热热的嘴巴,贴在他冰冰凉凉的嘴唇上。
又是“轰”的一声,比方才那一声更响、更厉害、更震天动地。
就在这个瞬间,萧篡全明白了。
他明白两相欢好是怎么样的了。
他明白两情相悦是怎么样的了。
他明白两人交缠是怎么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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