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我没有和陛下说好。”
“不是,我们说好了。”
“没有说好!”燕枝朗声道,“是你直接把我抓过来的,我根本没有答应你的条件!萧篡,你总是在自说自话!”
萧篡面色一沉,没有回答。
“我如今不是陛下的侍从,我是一个来去自由的百姓。还请陛下放我回去!”
“这个不行!”萧篡顿了顿,“你要金银,要点心,朕都给你,只有这个不行!”
既然如此,那他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燕枝安安静静地吃了两块饼,喝了一大碗粥。
他放下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萧篡垂着眼睛,思忖良久,见他要走,赶忙喊住他:“燕枝,朕……我放你走!”
燕枝回过头,沉默地看着他。
萧篡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钳住他的肩膀,定定地望着他,眼里似乎有一团火,要将他燃烧殆尽。
“从此处回都,水路至少要走半个月。”
“回到都城,筹备立后大典,至少也还要半个月。”
“这一个月里,朕随你处置,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想吃泡芙,朕就给你泡芙,你想吃蛋糕,朕就给你蛋糕!”
“立后大典当日,若是你喜欢朕,我们即刻完婚。若是你还想走,朕——”
“我亲自送你回来!”
萧篡说得信誓旦旦,语气里满是癫狂偏执,燕枝被他钳住,整个人不自觉颤抖着,脸上是害怕,是恐惧,唯独没有信任。
什么任打任骂?他才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
萧篡看出他的迟疑:“你不信朕?!”
下一刻,萧篡举起右手,撩起衣袖,照着自己结实的手臂,重重地咬了一口。
他咬得毫不留情,尖利的犬牙刺穿皮肉,嵌进肉里,鲜血淌出,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朕与你,歃血为誓!”
萧篡将咬过的右手手臂递到燕枝面前。
“咬!你也咬!咬朕啊!”
燕枝盯着他的手臂看了一会儿,怯怯道:“请……请陛下闭上眼睛。”
“好。”萧篡不疑有他,闭上眼睛。
燕枝转过身,朝糖糕招了招手,把糖糕抱起来,让糖糕凑近萧篡的手臂。
萧篡看着皮糙肉厚的,他才不咬萧篡。
他也根本不信萧篡说的这些话,他不跟萧篡立誓,他让糖糕咬。
燕枝掰开糖糕的嘴巴,让它把牙放上去,小声道:“咬。”
一口下去,原本萧篡自己咬出来的一圈牙印旁边,又多了一道齿痕。
燕枝放下糖糕,糖糕若无其事地甩着尾巴,转身走了。
萧篡低头看了一眼齿痕,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要紧,不要紧。
不管是谁咬的,只要燕枝答应了就行。
他有把握,这一个月里,一定能让燕枝回心转意!
萧篡盯着牙印瞧了许久,最后用拇指沾了点鲜血,重重地抹在燕枝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红痕。
这也算是歃血为盟了!
萧篡摸着燕枝柔软的脸颊,终于高兴起来,大笑出声。
燕枝被他吓到,攥紧拳头,一动不敢动。
第42章 听话
一月为期, 歃血为誓。
萧篡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之后,便转身离开。亲卫送来热水巾子,干净衣裳, 供燕枝洗漱更换。
年节已过,但还不算开春, 入了夜还是冷,再加上他们在船上, 不太方便, 所以热水只有一盆。
衣裳是新的,上面还残存着浓浓的皂角味道, 大概是白日里新做的,又新洗的。
热水不多, 燕枝又找亲卫要了一个盆、一条巾子,将热水分成两份。
他蹲在其中一个盆边,把巾子丢进水里浸湿。
船只航行, 水面摇晃。
燕枝一低头, 就能在水面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脸不脏,就是左边脸颊上, 沾着一道殷红的血印子。
方才与萧篡歃血为誓的时候, 萧篡似乎是看出手臂上的牙印不是他咬的, 于是故意用拇指沾了点鲜血。
燕枝躲闪不及,被他重重地抹了一道。
后来萧篡还想捏他的脸,被他推开了。
现在燕枝看见这道印子,心里就一阵憋闷。
怪他总是反应太慢,怪他总是不会骂人。
每次骂人,他都要在心里酝酿半天,编排半天, 才说得出口。
这才总是让萧篡有可乘之机。
燕枝皱起小脸,一只手用力搓了搓脸颊上的血迹,一只手把巾子从水里捞起来,用力擦拭。
擦完了脸,他再擦了擦身上,最后换上干净衣裳,就算是洗漱完毕了。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他又挪到另一个盆前面,把糖糕抓过来,换了一块巾子,给它擦擦脸和爪子。
燕枝把糖糕的爪子一只一只举起来,擦擦它的肉垫。
它长大了,在地上跑得多、跑得久,原本粉色的肉垫,颜色也变深了。
糖糕很是高兴,咧开嘴巴,吐出深红的舌头,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呼啦呼啦甩着尾巴,跟船上的螺旋桨似的。
它很通人性,它知道,只要某天晚上,燕枝给自己擦擦,那就说明这天晚上,它可以上床睡觉!
“好啦。”燕枝擦完最后一个爪子,抬起头,看见它的模样,没忍住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不许……不许做出这样的表情。”
看着糖糕,他总是想到萧篡。
白日里萧篡咧开嘴,朝他露出犬牙的模样,简直和现在的糖糕一模一样。
让他害怕。
糖糕不明就里,有些委屈,闭上嘴巴,“呜呜”了两声。
燕枝连忙又把它抱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们去睡觉。”
“嗷——”
反正现在被关在这里,他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天气还这么冷,早点躺下也好。
舱里有一张大床,被褥堆叠整齐。
燕枝先爬上去,盖好被子,然后朝糖糕伸出手。
糖糕把两条前腿搭在床上,随后也爬了上去,乖乖顺顺地盘起身子,窝在燕枝身边,脑袋依偎着他的肩膀。
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还当自己是一只体型瘦小、动作灵动的小小狗,和在太极殿里的时候一样。
燕枝睡不着,翻了个身,趴在榻上,裹着被子。
糖糕见他翻身,也翻了过来,和他一起趴着。
燕枝从被窝里伸出手,捏捏它的爪子:“糖糕,你说,我们能相信萧篡吗?”
糖糕张大嘴巴:“嗷嗷——”
“不能。对吧?”燕枝道,“我也觉得不能。”
“嗷——”
燕枝收回手,撑着头,认真思考:“我觉得,这只是萧篡的缓兵之计而已。”
“或许,他只是想用这个约定牵绊住我,打消我逃跑的念头,好让我不要再跑,乖乖跟着他回去。”
“又或许,他一直都有恃无恐。毕竟……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就算他掐我骂我,我还是很喜欢他。”
“就像你一样,要是我一直欺负你,你还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我也会觉得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萧篡总是这样自满,又总是喜欢自说自话。”
“再或许,他知道我很胆小,我只敢用小匕首刺他,不敢用大砍刀砍他,所以他根本就不怕。”
“嗷嗷?”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大砍刀砍他啊?”
燕枝想了想。
“嗯……当然是因为,我手边没有大砍刀啊。”
这话说出来,燕枝自己也笑了。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啦,我确实不敢。”
“他是皇帝,身边亲卫又这么多,要是我砍了他,我肯定会被官府追捕的,而且是在大梁境内,到时候就得带着你出海流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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