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燕枝要是讨厌他,他可以把自己的脸挡住的。
燕枝要是不想和他一桌吃饭,他也可以蹲在燕枝脚边吃的。
他可以不打扰燕枝,但燕枝不能连一丁点的气味都不给他闻。
萧篡躲在门后面,紧紧攥着拳头,低下头,竟然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被燕枝遗弃了,他被燕枝丢掉了。
他哭得无声,只是两行眼泪往下落。
他不能哭出声来,会吵到燕枝的。
他更不能闯进对面船舱里,会吓到燕枝的。
他不能难过,不能嫉妒。
因为燕枝现在正高兴。
他不能……
他只能再次抓起匕首,胡乱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划。
眼泪落下,与血珠混在一块儿,才让他稍稍冷静一些。
萧篡如同鬼魅一般,贴在门后面,透过门上缝隙,紧紧地盯着对面船舱。
一刻钟、两刻钟。
谢仪打开舱门,把他们吃完的碗碟托盘端出来,送过去。
没多久,他又回来了,又把门关上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船舱门再也没有一点儿动静。
没有人开门,更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天都这么晚了,谢仪和卞明玉为什么还待在燕枝的船舱里不出来?
为什么?
难道他们今晚要一起睡吗?
他们是要彻夜玩乐吗?还是要同床共枕?
不行!不能!不可以!他不允许!
萧篡把额头抵在门板上,一下一下地撞在上面。
不可以……不可以……
燕枝怎么可以和他们一起睡?
他会死的!
他会憋死的,他会气死的,他会被自己心里的妒火活活烧死的。
萧篡无声地淌着眼泪,手臂上也无声地滴落着血珠。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在心里祈祷。
不要,不要,燕枝不要和他们一起睡。
再等一会儿,谢仪和卞明玉就会走出来,各自回房去。
再等一会儿……
就在这时,对面船舱忽然有了动静,似乎是有人要出来了。
萧篡马上打起精神,胡乱抹了把眼睛,朝外面看去。
出来!出来!
谢仪出来!卞明玉出来!全部出来!
可他等了好久,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方才的动静,似乎是谁不经意间发出来的,只响了一下,很快就消散了。
风吹过,月近中天。
船上几乎所有人都睡了。
对面船舱的燕枝和他的两个好友,也早就换好衣裳睡下了。
天色太晚了,他们确实是睡在一块儿的。
舱里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榻,燕枝和卞明玉一块儿睡大床,糖糕趴在床边,谢仪独自睡在小榻上。
床铺很大,卞明玉睡在外面,燕枝睡里面,两个人盖着两床被子。
燕枝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在空中比划,小声问卞明玉:“明玉,你说,如果这里有三颗黑子,这里又有两颗,那我应该下在哪里呢?”
“嗯……”卞明玉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胡乱哼哼了两声,就当是答应了,“下哪?鸡蛋要下在鸡窝里,鸭蛋要下在鸭窝里。”
“不是鸡蛋鸭蛋,我是说下棋。”
“下棋?”卞明玉咂了砸嘴,“下棋就下在‘棋窝’里呗。”
燕枝瘪了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卞明玉也翻了个身,伸长手,搭在他的身上。
算了,睡吧。
燕枝拽了拽卞明玉腰上的毯子,帮他盖好,自己也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和好友在一块儿的日子,真好。
所有人都睡了,只有萧篡没睡。
所有人都好,只有萧篡不好。
萧篡就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站在门后面,双手死死握着门板,双目猩红,死死地盯着船舱门,几乎要滴下血泪。
他整个人像是被两股力量撕扯着。
一股力量说,只要燕枝高兴就好。
另一股力量说,燕枝再高兴,也不能和他们一起睡啊。
萧篡的心脏,几乎要被撕成两半。
他手臂上的伤口早已凝结,鲜血凝结,变成黑色,一道一道,像一条条小蛇,蜿蜒丑陋。
他如同自虐一般,将伤口上黑色的结痂一片一片揭开,再次撕得鲜血淋漓。
出来……出来啊……
他真的受不了了……
他要死了……他真的会死的……
燕枝……
第59章 回家
燕枝……
燕枝人呢?燕枝在哪?
燕枝怎么能和他们睡一个船舱?燕枝怎么能和他们同床共枕?
燕枝怎么能……
萧篡伫立着, 静静站在舱门后面,牢牢攥着两个拳头,死死盯着门板缝隙。
眼里妒火, 心中怒火,几乎要将整艘木船烧尽。
不, 不能烧,燕枝还在船上。
他现在就冲出去, 一脚踹开船舱大门, 给谢仪和卞明玉一人一拳,把他们全部打死。
不, 不能打,这两个是燕枝的好友, 打了燕枝会生气。
不要紧,他力道很大、动作很快,在燕枝察觉之前, 他直接捂住燕枝的眼睛, 揽住燕枝的腰,把他扛到肩上, 把他抢出来, 就说……
就说他们是突发恶疾, 暴毙而亡。
燕枝看不出来的,燕枝一定……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他的耳边,隐约传来燕枝的声音。
燕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问:“萧篡,你不是说, 你可以做小吗?”
萧篡连连点头,对啊!他是可以做小的!
燕枝继续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燕枝的双眼清明澄澈,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似乎早已将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看透。
萧篡试图辩解,是啊,他是可以做小,但是……但是他现在连“小”都还没做上啊!
他被关在门外面了,他连门都没进去,他连“小”都不是,他只是……
他只是一条狗,一条看门的狗。
燕枝最后道:“萧篡,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幸好我没相信你。”
不是的!他没装!
萧篡正准备拉开舱门,扑上前去。
下一刻,他眼前的幻象散去。
萧篡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是幻觉。
可燕枝对他失望的模样,却是那样真切。
或许是因为燕枝对他失望过太多次了,所以他心里一旦生出那些过分的念头,眼前就会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但是他这回没装!真的没装!
萧篡回过神来,一只手按在门扇上,把原本准备拽开的门按了回去。
他说话算话,他说做小就做小,他说做狗就做狗!
不就是做狗吗?有什么难的?
他今晚就守在燕枝门前,给燕枝看门,给燕枝和他的好友保驾护航,这总行了吧?
这总不算是他在装了吧?!
萧篡低着头,按在门上的手青筋暴起,眼底满是血丝,几乎将他眼前染成一片鲜红。
家养的小狗就是这样看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舱门,忽然轻轻响了一声。
有人从房里拽开了门扇。
萧篡猛地抬起头,这回不是他听错了!
他就知道,谢仪和卞明玉不可能留宿的,一定是他们两个被燕枝赶出来了,一定是……
下一刻,燕枝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边披上干净的外裳,从门里出来了。
“哈——”
噢,原来是天亮了。
萧篡明白过来。
原来是燕枝和两个好友睡醒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在门里守了一夜,真跟看门狗似的。
好不容易看见燕枝,萧篡再也按捺不住,整个人撞在门上,就要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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