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为了报复萧篡,放弃出宫的机会。
楚鱼和花生糕,还在宫外等他呢。
这是萧篡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他不能被萧篡引诱。
燕枝坚定了心志,对萧篡道:“陛下,请走吧,我要歇息了。”
“燕枝!”萧篡仍不死心,恳切地看着他,“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我能给你买泡芙和蛋糕吃!”
“我能让你日日都打我骂我!”
“我能让你去控制中心,我能让你也做穿越者!”
“燕枝!”
燕枝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朝他伸出手,要把他推出去:“陛下,请走罢。”
“燕枝……”萧篡被他挡在身前,不敢轻举妄动,只来得及看见案上的红糖糕,“至少,给我一块红糖糕。”
燕枝瞧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做的红糖糕只剩下半块,而且已经冷掉干掉了。陛下若是想吃,可以去膳房……”
“朕就要这块。”
“可这块是我留给糖糕的……”
“你再给它做。”
萧篡不由分说,直接拿起红糖糕,揣进怀里。
活像是头护食的野兽。
可他的强势,如今只能用在红糖糕上。
燕枝看着他,最后也没阻止。
算了,就这样吧。
快点把他送走才是真的。
萧篡把红糖糕揣进怀里,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用自己的心头血将它暖热。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偏殿,叮嘱燕枝好好休息。
可刚等他跨过门槛,燕枝就直接把殿门关上了。
萧篡立在门外,望着门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燕枝靠在门上,双手捂着脸,不自觉蹲了下来,把自己蜷成一团。
他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把萧篡打了一顿,他却觉得心里闷闷的?
为什么把萧篡关进净身房了,他还要掉眼泪啊?
一定是萧篡的问题,一定是萧篡又对他使了什么穿越者的把戏。
他不要再看见萧篡了。
再也不要。
萧篡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燕枝站起身来,转身进去洗漱,才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燕枝还是没有原谅他。
燕枝还是不想留下来。
他做的还不够,还不够。
萧篡回到正殿,在案前坐下,从怀里拿出那半块红糖糕。
他将糖糕送到嘴边,刚准备品尝,却猛然惊醒。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好像他有什么事情还没做。
是哪里不对劲?是什么事情还没做?
忽然,萧篡霍然起身。
对了!燕枝……
燕枝牵着他的链子,把他拴在净身房里,还没有给他解开,也没有说他可以出来了。
他不该在帝王寝殿里,他应该在净身房里!
他得回净身房去!
他得把链子挂回去!
他得听燕枝的命令!
第54章 忏悔
邦——邦——
月黑风高, 夜深人静。
宫墙外,报时的梆子刚响过两声。
宫墙里,两列禁军身披黑甲, 腰佩长刀,行过宫道。
依照惯例, 入夜之后,他们便在宫内各处巡逻, 护卫宫中众人。
一行人脚步整齐, 穿过宫道,想到前面就是帝王寝殿, 不由地挺直腰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太极殿可是满宫里最要紧的地方。
若是太极殿出了事, 他们也就不用……
——“谁?!”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小队头领呵斥出声,紧紧盯着前方, 右手迅速放在了佩刀刀柄上。
他身后十来个禁军见状, 也纷纷握住刀柄,随时准备迎战。
“谁在那儿?!”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太极殿前的石阶上, 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 宽阔的肩膀上搭着玄色外裳, 长发披散着,站在浓黑的夜色与石砌的宫殿之间,离得远了,天色暗了,一时间竟难以分辨。
得亏禁军头领眼神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多看两眼, 就看见了他。
可就算被禁军抓了个当场,男人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面不改色,脚步不停,继续往阶下走。
“谁……”
男人气势强盛,威压骇人,周身似乎形成一道屏障。
他越是往前,禁军被他排斥在外,不由地往后退。
“这……”
“将军,拔刀吧?”
下一刻,月光照破阴云,落在男人面上。
再下一刻,一众禁军松开紧紧握着刀柄的手,忙不迭抱拳行礼,齐声道:“拜见陛下!”
萧篡双手捧着燕枝亲手做的红糖糕,往怀里藏了藏,走到阶下,走到他们面前。
他目不斜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禁军头领忙解释道:“回陛下,方才天色昏黑,臣等一时眼花,误以为是歹人在此,一时情急,言行失态。请陛下恕罪!”
“嗯。”萧篡仍旧是那样平淡的模样,大抵是不准备问罪的。
“更深露重,陛下这是……”
“出去走走。”
“臣等跟随陛下……”
“不必。”
萧篡断然拒绝,说完这话,便大步从他们面前走过。
一众禁军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巡逻。
他们不敢多嘴,可都在心里犯嘀咕。
禁军在宫里当差,自然是时常见到帝王。
可他们见到的帝王,要么身披盔甲,威风凛凛,要么穿着冕服,不怒自威。
可是今夜……
帝王散着头发,只披着一件单衣。
更别提,他的面上还……带着两块青紫。
不像是从前的帝王,倒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也不怪他们会将他错认成歹人。
究竟是谁胆敢殴打陛下?陛下怎的大半夜的在外面游荡?
况且,陛下一个人也不带,这是要去何处?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也不敢回头看,只能将疑惑全部埋进心底。
*
萧篡独自一人,走在宫道上。
夜风迎面吹来,吹动他的衣袍。
他不自觉伸出手,却觉得手掌里空空荡荡的。
月光乍破,只照在他身上一瞬,很快就被阴云掩去了。
燕枝便如同月光一般,只肯与他在梦中相处一瞬,很快就抽身离去了。
燕枝讨厌他,燕枝恨他。
燕枝连打他骂他,都不肯了。
不!不对!
燕枝还给了他一块亲手做的红糖糕!
燕枝一定是知道他没吃晚饭,又见他被罚得这么惨,心里有点儿可怜他,所以特意给了他一块红糖糕!
燕枝对他还是很好的!
燕枝心里还是有他的!
萧篡这样想着,从怀里拿出那半块红糖糕,捧在手里,大步朝净身房的方向走去。
方才燕枝把他锁在净身房里,他不听话,自己把链子解开,跑出来了。
他不能这样。
他得听燕枝的话。
他得回净身房去,重新把链子挂起来。
等什么时候,燕枝对他说“可以了”,他才可以出来。
对,就是这样的。
只要他听话,他听燕枝的话,表现得再乖一点儿,燕枝就会留下来的。
不多时,萧篡来到净身房前。
现下不是宫人入宫的年月,净身房前落了锁,里面空无一人。
萧篡熟练地撬开铜锁,推门进去。
他甫一踏进净身房,一股浓烈的霉味便扑面而来,教人窒息。
黑暗狭长的走廊,两侧排列整齐的牢房。
墙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墙角密密麻麻爬着霉点。
萧篡没有点蜡烛,在黑暗之中,如履平地,大步往前走。
他的目光,从水滴霉点、虫子老鼠,还有地上墙上残存的血迹上扫过,最后落在最后一间牢房的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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