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你在胡说什么?!”
一听这话, 燕枝瞬间皱起眉头,站起身来。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石雁镇来见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之间的友谊吗?之前说的要一起赚钱,难道你都忘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笑的嘛。”楚鱼见他恼了,连忙双手合十,赔礼道歉,“我知道你不会走的,怪我,怪我口不择言。”
燕枝抿了抿唇角,腮帮子气鼓鼓的。
楚鱼搂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继续吃你的饼吧,吃了半个时辰都没吃完,我看着都着急。”
“嗯。”燕枝闷闷地应了一声,低下头,却发现自己方才站起来时,不小心弄掉了一小块豆沙饼。
豆沙饼掉在地上,正巧就掉在糖糕面前。
糖糕拱着鼻子,凑近嗅了两下,又抬起头,看向燕枝。
似乎是在询问他,自己能不能吃。
燕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点了点头:“吃吧吃吧。”
得到他的允准,糖糕才趴在地上,张开嘴巴,用舌头一卷,把地上的饼卷走了。
燕枝道:“你看,糖糕就很好,很高大、很威武,还很听我的话。”
楚鱼问:“所以呢?”
“所以啊,我只养糖糕一头狼就足够了。”
他不要多养一头狼,更不要萧篡。
十日后。
卞明玉与谢仪也要回去了。
卞明玉本就是来探亲的,谢仪便同他一道来去。
近几年,朝中一直都有官员选拔考试,是萧篡设立的。如今这副情状,想必萧篡不会再刁难谢仪。
谢仪想参加考试,日子紧,功课重,两个人打算探过亲就北上回都,也好让谢仪安心温习。
也是因此,燕枝不好久留他们。
他二人离开这日,燕枝抱着个小包袱,一路把他们送到渡口。
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燕枝望着他们,眼泪汪汪,依依不舍。
“明玉、谢仪,这个是我做的红糖糕,还有一些小点心,送给你们路上吃。”
“我特意捏了两块小燕儿形状的糖糕,送给你们。望你们一路平安,谢公子考校顺利,明玉平安喜乐。”
“还有这个,这是我打的两个络子。这个红色的给谢仪,朝中重臣的官服就是红的。绯红的给明玉,配你的玉饰好看。”
卞明玉看着手里的各种小玩意儿,忽然张开双臂,将燕枝抱了满怀,用力拍拍他的后背。
“燕枝,谢谢你。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呜呜……”
谢仪不曾犹豫,同样张开手,将燕枝抱住。
“燕枝公子,多谢。此等深情厚谊,谢某必定铭记于心。”
燕枝抬起头,见他们两个都红了眼眶,却扯了扯唇角,朝他们笑了笑:“好啦,干嘛要哭?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他伸出手,握住楚鱼的手:“等过几年,我和楚鱼把点心铺子开到都城,就可以再见面啦!”
燕枝把他们抱紧,目光坚定:“对吧?”
“对。”两个好友点点头,“总有再见的时候。”
南边水路通畅,两个好友上了船,燕枝站在岸边,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直到船只消失在重叠的山峦之间。
燕枝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忍住眼底的泪意。
楚鱼戳戳他的脸颊肉:“好了,别难过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燕枝转过头:“唔?”
“去年我不是托糖铺子的老板,帮我从北边带牛乳过来吗?”
“嗯。”
“他帮我找了几个船老大,那几个船老大年后出发,算算日子,已经快回来了。”
“真的吗?”
“对啊。”楚鱼牵起他的手,“走,我们现在就去糖铺子看看!要是能拿到牛乳,回去我就给你做泡芙吃!”
“好!”
两个人跳上驴车,带着糖糕,马……驴不停蹄地朝城里的糖铺赶去。
一见楚鱼来了,糖铺老板连忙抬起手,同他打招呼:“楚鱼!楚鱼!你来得正好!”
“老板,上回……”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呢,一艘货船的船老大今早刚刚回来,你要的牛乳也到了!”
“是吗?这么巧!”
听见好消息,楚鱼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我正打算找一个石雁镇的人,回去知会你一声呢,没想到你自个儿就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船老大还在我这儿喝水休整,牛乳也在,怕坏了,放在井水里冰着呢。”
“好。”
楚鱼跳下驴车,和燕枝一起,把驴车拴在糖铺门口,两个人就进去了。
糖铺老板掀开后院帘子,招呼他们:“来来来,快进来。这个好模样的小哥儿就是燕枝吧?楚鱼经常提起你。”
“是我。老板客气了。”燕枝笑着应了一声。
下一刻,燕枝看见院子里的景象,没忍住睁圆了眼睛。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船老大,就坐在后院水井边,手里端着一碗凉水,正慢慢地喝。
燕枝走近两步,不自觉喊了一声:“魏老大?”
“谁啊?”船老大回过头,紧跟着,他也睁大了眼睛,“虞公子!”
是魏老大!
是燕枝第一次离开都城的时候,搭船遇到的魏老大!
魏老大放下碗,站起身来。
燕枝小跑上前,亲亲热热地同他击了个掌。
魏老大跟看小鸡仔似的,绕着他转圈,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感叹道:“真是不容易。你小小一只,在山里到处乱跑,还被官差搜查追捕,我都担心你哪天出事了。结果你竟然没瘦,还变胖了。”
燕枝叉着腰,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自然!”
他刚送走两个好友,上天又将另一个好友,送到他的面前。
燕枝想,上天真是待他不薄!
既然如此,他一定要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
这个时候。
萧篡骑着马,带着亲卫,一路北上,回到都城。
进了城门,再进宫门。
萧篡垂着眼睛,安坐马背,不动如山,一言不发。
若不是他偶尔扯动缰绳,身形也随着马匹颠簸而稍微摇晃,身后亲卫几乎要以为,马背上驮着的是一具尸体。
那日,陛下从石雁镇出来,在镇子外面的山路上,不慎坠马,整个人摔下山坡。
事发突然,一众亲卫回过神后,自然是忙不迭去找。
其实,也并不难找。
因为——
陛下最后落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坡上,被几棵树挡了一下。
陛下压平了身边草木,弓着身子,伏在地上,把头埋在树木枝叶里,毫不在意地痛哭出声。
他一面哭,一面嚎。
“燕枝!”
“我错了!我错了!”
“别赶我走!我会改的,我会乖的!”
“我全都会改的,我会变得很乖,会变得很温柔,再也不会欺负你……”
“别赶我走!我要留下!”
他哭得很大声,如同狼嚎一般。
一众亲卫只须循着声音,就能找到他了。
可这样的情形,他们谁也不敢上前,只能退到百步远的地方,等陛下哭完。
结果陛下一哭,就哭了大半天。
亲卫谁也不敢去劝,最后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陛下忽然想起什么,从地上起来了。
他说:“燕枝让我走,燕枝命令我走。要走了,要走了……”
陛下就这样,带着人离开了。
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启程回都,一路北上。
一路上,陛下都面无表情,神色淡淡。
他没再哭,也没再嚎,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他的头脑却依旧清醒,走在队伍最前面,从来没有走错路,一路上还查办了三个贪官蠹虫,剿灭了两个山匪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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