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隋王的身份太敏感了。
这几句话,每句之间的相隔,都是淡淡的沉默。
似有看不见的思绪静静流淌。
白照影觉得竹丛前视线变得很模糊,到处织成无形的网。
他咽了咽口水。
“萧烬安!萧烬安!”
——是谁敢在皇宫里直呼他的名字?
“皇庄之外那几百亩农田,是你皇祖父封给本王的,你不认你父皇,你连皇祖父也不认!你这个无君无父的混账……”
“顾御史三朝老臣,因为你去了半条性命!”
“大虞祖训不得对言官不敬。”
“顾老门生遍布朝野。你是否也要一个一个去杀?”
“你要把前人留下的所有成命都违抗掉,倒行逆施,你难道不是暴君吗?”
“暴君!”
“暴君,你这个暴君!”
御花园窜进来数名身着皇室冠服的宗亲。
这些人,白照影都不认识。但是他感觉他们的地位应该不低,门口的锦衣卫不合适拦阻。
白照影还没看过萧家族谱,猜想这是开国勋贵后裔的可能性比较大,横竖出不了那些人。
“应安王,业王殿下……陛下正在与朝臣商量要事,还请您迅速随末将出去……”
如果是王爵这类的人物硬闯御花园,确实锦衣卫不好直接对他们动手。
但他们说话太难听了。
锦衣卫像是把人捂嘴架起。
萧烬安说:“站住。”
锦衣卫又把人给放回原处。
那两个王爵被锦衣卫狠狠按住跪倒,然而并不服气,像是以为自己有什么仰仗似的,大喊道:“我等祖上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乃太祖皇帝所封。”
“太祖皇帝何其英明神武!你萧烬安真以为自己功盖几世,太祖皇帝的封爵也不认吗?”
白照影脚步向前,不觉自己已经陷进竹丛之下的泥土。
他几乎钻进竹子里。
心里想的却是,难怪这些人有恃无恐。
萧烬安的嗓音冰冷地传过来:“你的皇庄乃昔日皇帝所赐,确实没错。”
两名王爵高高抬起了头。
“可你拆掉以前的围墙,重新圈地侵占民田,皇庄原占地几何,地契早有记录,尔等所作所为,已是触犯国法。”
萧烬安没等他们再辩解:“你认为我不守前人规矩,不准确。”
“太祖皇帝为宗室定下的铁律,便是忠于君上。”
“朕遵照太祖指示,宗人府,将人带走吧。”
开国时封赐的王爵,含金量相当高。
所以宗人府的朝官没想到,皇帝立即处理了两人。皇帝对这两人的态度,又与对顾御史、国子监学生不同。
简直是天威难测。
宗人府官员道:“微臣遵旨。”
既然已经是罪臣,锦衣卫就没必要再对这两个王客气了。两名锦衣卫迅速将人拖下去。
拖行时用了点儿手段。所以再不闻任何难听的话。
而因为这道不愉快的插曲,原本尚且顺畅的议事活动,现在则是彻底令人沉重。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说话,应是认为皇帝心情很差。
萧烬安又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去完成刚才拟定的方案,朕独自在花园里走走。”
“是皇上。”
这样的萧烬安,很孤独吧。
他所作所为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
而他最大的污点,却明晃晃的亮在所有人跟前。
谁也无法攻击萧烬安其他方面,他寡欲(对于其他人),爱国,文武兼修,珍视百姓,想当好这个皇帝。
于是他们只能骂——你不敬前人,妄自尊大,你是淫.妇所生,还要为淫.妇正名,你背叛父皇,你是暴君,你是个孽种……
暴君!孽种!
暴君!孽种!!!
所有辱骂的话在白照影耳朵里仿佛尖啸,音调提高了数倍。
他被震得捂住双耳。头在发痛。
他脚下一滑。
身体完全陷进竹丛,手不知抓到了什么,刺得好痛。全身都被竹子给包围了。
白照影大叫起来:“呜……夫君,夫君救我,快把我从竹子里拉出来。”
“夫君!”
他没有成为大虞首个摔下台阶的皇后。
他成为了大虞首个摔进树丛里出不来的皇后。
白照影现在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出门没带仪仗,而萧烬安这边也刚遣散了大臣。
萧烬安转身迟疑一瞬,迅速向前,竹丛被他抱住,像抱一捧稻草似的挪到了别处,茂密的竹丛辟开了空隙。
萧烬安放开竹子,俯身将白照影从竹丛里捞起。
被竹子蛰手,两脚踩着泥,浑身灰扑扑,并且狼狈地要他抱,还给他看被竹叶划破的手。
“你快看,都红了,红彤彤的。”
“疼死了。”
这就是他的皇后。
白照影在萧烬安眼里,总是这样一种,很需要人的状态,稍微分离片刻,就有可能闯祸。
皇后完全占据了萧烬安的心神。
使他根本来不及酝酿消极的情绪,他迅速瞄了眼白照影摔跤之前那片泥地,那脚印的痕迹缓缓拖长。
白照影是因为想接近他,才会摔倒。
萧烬安压下自己浮现上来的笑意。
放下白照影,萧烬安蹲在白照影跟前:“别委屈,背你走。”
第196章
背我走也……不太合适吧。
白照影低垂了眉眼, 他想了想,倒并非没有背过。
上一次, 就在隋王府,萧烬安背起自己回世子院。
但那会儿是自己要惩罚这个人,那时他也看不见,背他尚且还能算是提供方便,现在……现在萧烬安是皇帝了。
他没什么封建观念,可他要入乡随俗。既然穿到古代, 就要遵守古代的规矩,那不太好。
“怎么?”
“没、没有什么。”
“上来。”
“喔。”还是得窜上去。
视野骤然变高,这次白照影睁着眼睛,被背着的感觉, 又与以前不同。
上一次被背着,白照影感受到的,是萧烬安背部扎实的肌肉,身体的气息。
这时他能看到萧烬安的侧脸,他的下颌线。还可以看御花园不同的角度, 看突然比他低了的花木叠石。
还有太监宫女见到他们, 不知该是去是留的样子。
俩小太监慌乱地撞到了一起。
白照影赧然:“还……还是放下吧?”
萧烬安点头却没动。
白照影就只好告诉自己:没事的, 所有的皇帝和皇后都会这样, 没事的。
“天坛距离皇宫并不远。但斋戒无趣,你可以多预备些东西, 免得烦闷。”
白照影点点头, 害得敬贤帝遇刺身死的那场祭祀, 实在给所有人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敬贤帝死后,也给萧烬安留下了很多难题,老皇帝很不让人省心。
白照影搂紧萧烬安的脖子:“夫君, 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样哄你了。”
背着他的人,有不着痕迹的一瞬僵硬,萧烬安继续走,路上招呼锦衣卫,去趟坤宁宫给白照影拿干净衣服。
锦衣卫自然是见多识广,见怪不怪,连忙去了。
“我每次来哄你,可还是有很多人惹你生气。”
“我只有一张嘴,只有这点办法,那些人有好多张嘴,我说不过他们。”
皇后的嗓音带着天真的懊恼,鼻尖轻蹭萧烬安的颈侧。
萧烬安深吸气,把人往上颠了颠:“你哄过了,我很高兴。”
“有吗,什么时候?”白照影左右寻觅。
却换来萧烬安一声低语:“傻狐狐。”
可这句话皇后介意了,变得很凶:“哼,我才不傻呢。”
背着只聪明狐狐路过水边,白照影怕他累,提议坐在石头上数鸭子,鸭子根本数不清楚,因为不多时就会从芦苇窜出几只加入队伍,显然这个提议并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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