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朝压下眼睛里藏不住的兴奋与惶恐,他根本没看那奏疏,唇紧紧抿了抿。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三……殿下。”
他太过于平静,使得兵部主事误以为军情在萧明朝眼里不值一提。
兵部主事的面容肌肉轻颤,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放下奏折走了。
议事处便只剩萧明朝。
那盏红枣莲子羹,他又舀起一勺,他细细地品着。
他把莲子含在他的舌尖,像龙衔着颗龙吐珠似的。
他耳边像听见了四皇子妃那声谢。
然后脑子里到处环绕着神秘人的嗓音:
“你要争!”
“要去争!不择手段地去争!”
“你与萧烬安之间只有输赢,没有情义,登不了大宝,你便是身败名裂!”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啊……哈哈哈。”
那笑声格外刺耳。
萧明朝胃里翻江倒海,他一阵干呕感,捂住肚子趴上桌子,头埋进手臂里。
第181章
在等待伙计向声望楼楼主禀报的过程中, 硬闯进脑海的画面,切割开白照影思绪的片段。
他看见了海。
里面浪涛翻滚, 又是那些船。
无数战船向自己逼近。密密麻麻的倭寇举着刀朝自己刺来。
一刀,又一刀……
白照影突然眯起眼睛。
伙计回来了,带着声望楼楼主的指示,安排他们跟伙计登楼。
白照影在前,成安随后。
这是成安第一次来到神秘的声望楼顶楼,但他丝毫没有参观的雅兴, 因为他们跟楼主刚才还闹过不愉快。
成安左右环顾,唯恐会在哪里冒出什么东西对四皇子妃不利,甚至都不敢眨眼。
喧哗声随着楼层越来越高,仿佛隔世般, 被隔绝在楼底。
眼前是舒淡的灯光,光线安静笼罩过道两边的绿植,走廊尽头,推开一扇房门,里头是张可供对坐的方桌, 方桌两边摆放着蒲团。
声望楼楼主就坐在其中一个蒲团, 灯光映出典雅的轮廓, 他端起茶盏, 轻轻抿了口茶水。
茶杯浮着氤氲的水汽。
他的嗓音却很冰冷:“坐下。”
很少有谁说话时自带那种令人信服的威仪。
萧烬安算是这种人,声望楼楼主也是。
所以白照影坐下了, 成安跟随在白照影后面, 找地方站着。
只是走近这位楼主时, 稍微打量,成安瞪大双眼,阵阵惊心!
太……太像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夜里光线昏暗的缘故, 面容的细节看不清,使得声望楼楼主与萧烬安轮廓已有七八分相似,成安甚至都以为萧烬安从南边偷偷地回来。
他可从来不知道,难道老王妃还给殿下生过个兄弟吗?
并不容成安诧异太久。
声望楼楼主,采用了一种更让人发寒的语气:“何事?”
探听前线情况要紧,至于他们之间的误会,白照影大概能猜出缘故,只是他还暂时不想与对方扯那么远。
他拿起条案上放着的笔,利落地将那个半月形的符号画出来。
他必须隐藏许多事实背景,不能承认盗取议事处机密。
白照影模糊地说:“我最近在宫廷问安,地上捡到些没烧干净的碎纸。纸面重复出现这个图案。应该很重要,否则不至于让人焚毁。”
白照影想了想,补充说:“那人烧它都没烧干净。说明当时处于一种很慌乱的状态,我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把那张纸缓缓推给楼主。
楼主并没有接。仿佛厌恶到不想触碰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东西似的。
楼主眼尾微垂,淡淡扫了眼纸面:“族徽。”
白照影抬起眼帘,眼睛里的疑惑毕显,大虞并不兴这个。
当他反应过来这种风俗,不属于大虞朝时。白照影忽然感觉到,四面八方都充满了危险!
白照影:“——是倭寇吗!?”
他反应奇快,楼主终于感到错愕,冷漠的表情略显松动。
楼主终于态度从防备变成了谨慎,如果事涉倭寇,白照影没有骗他,确实是能够关系到国运走向的事情。
“你从哪里得到的?”楼主问。
他不能说。
暴露他窃取三皇子的情报,会给萧烬安带来麻烦。
他将前后的信息串联,三皇子可能勾结了倭寇!而萧烬安便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
白照影凭借单薄的阅历,根本搞不懂,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可如果他把情况及时告诉萧烬安——那总强过夫君完全不知情,他需要对朝廷这端防备。
“我知道了,多谢您。”白照影站起来,慌乱让他脸色有些泛白。而对待长者的礼貌,则让他恭恭敬敬地行礼,“我为见您多有冒犯,在此向您赔罪,今后我不会再贸然打扰您。”
乍然见到白照影态度变软,声望楼楼主反而锁眉。
下一句,则是让声望楼楼主,深邃的眼睛里闪出了火星。
“前辈可以认为夫君认贼作父,可是他为他的母妃不甘,唯有一条路,能推翻前尘往事,最终为母亲正名。”
他带着哭腔说话。
因为倾诉的同时,想到萧烬安在接册封皇子旨意之后,吐出的那口鲜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肩膀微微颤抖。
而灯花在此时刚好噼啪爆响一瞬!
萧烬安跟他讲过,皇帝能胁迫江川月嫁给隋王,因为江川月当时,在世上仅剩一个弟弟。
江山宁是江家的希望,后来成为了声望楼楼主。
所以这就能解释为何楼主永不入朝为官,为何根本无法接受,萧烬安成为敬贤帝的皇子。
江山宁以为,姐姐精心教养的孩子对她背叛。
白照影拦不住别人怎么想:“告辞。”
因为急着应对前线局面,眼泪落下,他替萧烬安委屈。
楼主颀长的身躯跟着站起。
本就与萧烬安有七八分像,楼主挽留白照影的神情,使得相似度变成了九分。
“站住。”
阁楼突然被两名武者把守,大门让人封住了。
白照影止步。
成安看情况以为要打架,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从袖筒拔出短刀来:“公子小心。”
阁楼昏暗,从后向前,映出江山宁黑压压的人影。
江家的儿女自带一股英气,家族成员多才俊,怎知尽忠职守,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江家,最终竟没落于亲自辅佐至登基的太子忘恩负义。
江山宁恨敬贤帝。
同样也恨他还有个不该出现的外甥,萧烬安是姐姐受辱的证明!
他不明白,为何姐姐会爱这个孩子?
他甚至,想替姐姐捅死敬贤帝留下的孽种,再带姐姐远走高飞!
多年来,江山宁一直在暗中观察萧烬安。
他知道萧烬安疯,知道他被隋王的妾室折磨,他暗中高兴,兴奋于敬贤帝之子得到报应。
可是疯了的萧烬安会自我矫正。
落魄的萧烬安会从尘埃中崛起。
孤独的萧烬安找到伴侣。
如今萧烬安刚打败瓦剌又转向倭寇,脚步不停。
他无数次在荆棘坎坷中曲折行走,伤痕累累,脚步走向的依旧是光明。
楼主死死地咬着牙关,气息沉重如猛兽,仿佛挣扎了千千万万回,最终却不得不承认,也许姐姐真有她的道理。
——萧烬安值得。
他又为何再接受不了他的外甥?
毕竟萧烬安身体另一半还流淌着,他们江家,他姐姐的血。
“楼中与东南传递信息的工具是海隼,比信鸽快,罕有天敌。能在一日之内联系到前线。”江山宁道,“我多年行走江湖,在东瀛有些探子,这几个人,我也可以暂时借给萧烬安用。”
***
在台州船厂附近的水域深处,蛰伏着营造完毕的数艘巨型龟船。
成品龟船远比模型更加令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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