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保全这条贱命苟活,就得被人戴绿帽,给人养儿子!”
“我是你手中那把刀……”
“纵着我,许给我未来,让我除掉王妃和孽种给你出气。”
“可你又从未想过护着我,就像今天似的!”
“——你这个无情无耻的缩头乌龟王八蛋!!!”
道场空旷。
炉火亮了一瞬。
老隋王掀了掀沉重的眼皮。
像什么都没听见,任由许氏的喊声带着回音,咒骂一潮高过一潮。
他摆摆扇子,便有两名小童出来,其中个小童端着碗黑褐色的汤药,碗里药汁略泛白气,药在碗口里摇摇晃晃。
小童扳起许氏的脸,将人摁住,扳开嘴将药汁灌了下去!
汤药半入半洒,许氏衣服浸透大片。
她原本还在道场骂得响亮,之后就只能像野兽般,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声。
她已经疯了,也不会写字,如今还被灌下哑药。
就算把她放在宗人府受审,无论过几遍堂,受多少道大刑,她也没法供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老隋王哆哆嗦嗦地舒了口气,将扇子在手边放下。
他凑近炉子搓了搓手,瞳孔里映出两颗微弱的火星。
身后道场的大门打开。
伴随着长长的吱呀一声响,在隋王的眼前,投落若干道从后向前,将他包围住的黑黢黢的人影。
隋王嗓音喑哑地开口,平静地说:“王弟,烬儿,都来了。坐。”
那俩小童递过去几个蒲团。
见贵人们不接,低头铺在地面,然后守着那个已经傻了的许氏。
隋王摆摆手一指:“人犯就在那里。休妾的文书,以及其他相关事宜,本王已准备妥当。她动用邪术之事,属实与我无关。”
“带走吧,毕竟她伺候过本王二十多年,烦请少让她吃点苦。”
许氏发出嘎啦嘎啦地几声傻笑。
那嗓音被道场空寂的环境修饰,幽幽如同鬼魅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老郡王挥袖,令部下架走了许氏。
许氏的笑音溢出一串儿。
双脚踩过刚才自己磕头流出的血迹,她将那滩鲜血,拉扯成为两道尖锐的长弧。
老郡王没走,萧烬安也没有走。
隋王在蒲团上不太安分地挪动身体,指头发颤,哑声问道:“嫌犯与我根本没有瓜葛,诸位还有什么见教?”
宗人府将物证呈上来,差役端上来个漆盘,盘中散发出血腥气和土腥味,盘里有个人偶。
隋王眉心凝成个疙瘩。
老郡王道:“她动得是巫蛊。”
隋王扭结的眉心眉毛,有冷汗渗出来。
老郡王又道:“倚山听泉台有重山,恶妇欲用连绵山峦镇住世子,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巫蛊之乱,早从先秦两汉开始,就为历代帝王所忌惮,时常牵连广泛,多则上万人之众!
如许氏这般身份,纵使隋王早就备好休妾书,隋王不进宫接受宗人府调查,是不可能的。
老隋王目光凝着火。
然后瞳孔遽然一缩!
丹炉的橘色火焰,并没能赐予他任何面对敬贤帝的勇气。
龟缩若干年都不敢大胆地报复,隋王脸色惨白如纸,到底还是在蒲团上坐不住了,他颤抖着起来,又因为腿软失神地坐在地面。
隋王颓然地回视萧烬安。
他露出宛如慈父般的神情,想唤起萧烬安对他的尊敬。
他多年来借得是许氏的手,除了端午庆典那次,并未展现出多少想要除掉萧烬安的意味。
可萧烬安不是傻子。
当上得多了,早就不会被骗了。
萧烬安没有反应。
宗人府的差官上前,欲请隋王就范。
隋王又颤抖着喊了声:“烬儿!”
然后话音消失在道场,他知晓得不到回答。
隋王绽出个苦笑,慈父的面容撕下来,换上恶毒刻薄的嘴脸,这才是隋王真实的模样。
隋王也一直想这样对他。
“看来你我的父子缘分已尽,我也好歹做过你几十年的父亲,受审之前,最后有几句话,说给你听。”
萧烬安知晓那不会是什么好话。
饶是做好了准备,迎上萧泽远比巫蛊还更狠辣的诅咒:
——“烬儿啊,我愿你往后,万事不如意,所求皆泡影。”
似有道无形的雷电,击中萧烬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明知言语不能做刀,却因太过在意某人,惶恐便越来越狠。
万事不如意,所求皆泡影。
而他所愿,不过和白照影长相厮守。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道场萦满隋王阴戾的笑音。
第80章
人群在眼前攒动, 脚步声摩挲道场的砖石地面,发出一道道窸窣声响。
老郡王拍着自己的肚子, 微微摇头。
老郡王是见证过上届皇位角逐的幸存者,知晓萧泽曾经势大,曾经惹得敬贤帝很不安宁。
甚至还逼得当时身为太子的敬贤帝,住不得东宫,勉强寄居在外臣家里,住了有五年多。
刻骨深恨, 敬贤帝心眼很小。
必会对隋王清算。
即使隋王死不了,从狱中出来,恐怕要被圈禁到亡故。
老郡王带走了萧泽。
……
道场空荡荡的。
隋王的那炉丹烧过了火,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透着苦。
丹炉底下的火逐渐灭了,木料炭化成灰白色,被风一吹,道场青幔招摇,炉火吹出数颗散乱的火星。
无人负责开炉。
也无人负责打扫地面。
隋王的道童与许氏的侍女, 还有这王府绝大部分的家兵家将, 都被宗人府带走统一调查。
所以天入夜了, 道场没点灯烛。
萧烬安命令锦衣卫各自回去。
段莽本想说几声恭喜的话, 如今殿下得以报仇,整座隋王府都属于殿下, 再也不用, 仅仅守着世子院那片区域居住……如果隋王被褫夺爵位, 殿下立马就能封王。
可段莽刚想张口,意外地发觉,萧烬安脸上并没有任何喜色。
段莽被薛明拽了拽, 赶紧走了。
“殿下保重。”
萧烬安从道场出来。
一路上没人支应,近处远处,漆黑成片,王府也没有见到半缕灯光。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王府。
他在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夜色里,尝试过好几回,然后没有找到任何胜利者的姿态。
反倒是回忆起了,自己在这座王府的二十余载。
隋王府从许多人,相互倾轧。
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萧烬安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王府行走。
一步,两步。
每一步像踏碎自己童年的一道剪影。
每一步像成熟前遭受的一次伤痛。
他从未想到走路,也会消耗如此大量的力气。
萧烬安走得很慢,到最后不动了。
他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像是要被黑夜吞没。
隋王临别前的话,再次魇住了萧烬安。
他诅咒自己,所求皆泡影。
萧烬安不敢想象,真的会有这一天,让他在没有白照影的世界里,孤兀的活着……
人需要有个活着的信念。
白照影是他活着的信念。
萧烬安曾经不畏鬼神,不惧生死。
他却会害怕这些不祥的事端,统统报应在白照影身上,正如他母妃病得不明不白那样。
萧烬安心缩成一团。
“殿下——”
“世子殿下——”
“你在哪里啊——殿下——”
声音先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小径尽头,缓慢冒出火把的光亮。
闪烁的火光曳动着。
光芒逐渐驱散幽暗,光源挪近,照亮了萧烬安四周,给清寒的秋夜,染上生动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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