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七皇子被斥外出, 朝廷局势越发晦暗不明, 萧烬安的身份,如今越来越高。
崔家已经跟萧烬安摆脱不掉关系了。
既如此, 家族当然希望有个郡王靠山。
今后甚至还有可能, 要鼎力支持萧烬安上位当皇帝, 而绝不敢在这时候两头不是人,挖云中郡王的墙角。
崔府必须尽快给崔执简定下婚事。
这样一来,能断绝崔执简胡思乱想的苗头, 二来也是为了不耽误侯府继承人的前途。
以上全部,崔执简都能明白。
然而他到底有所不甘。
——就因为他比萧烬安知礼守节,做了没有做错的事,所以命运才会惩罚他,弄丢自己的未婚妻?
如果现在他和萧烬安同样,带走狐狐,抢走狐狐……
放下顺天府的官职,丢掉煊赫上京城的家族,这些通通都不要了!
那他能不能挽回自己的姻缘呢?
“表哥?”
崔执简不是圣人,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他端碗,再给自己灌了碗酒,将瓷碗放下时,面容已有薄红:“狐狐。”
“恭喜表哥!”
白照影的眼睛,在崔执简视线里,弯成了两个月牙形。
笑容太美好了,以至于崔执简被晃得失神。
他的声音在发颤,他比先前颤抖得还厉害!
那股催化他勇气的酒意,使他再度错不开目光地,凝望着这位王妃。
崔执简根本没听清白照影那一连串的话音,到底都在恭喜些什么。
恭喜的话被他下意识忽略。
至于九皇子的帮腔贺喜,两道声音在脑海混响成片,崔执简依然也没听清楚。
——狐狐。
“上回在王府一别,许多人告诉我,表哥受了伤。”
“我怕极了表哥伤在脸孔,表哥那么仪表不凡的人物,要是因为救我而破相,那我就太对不起表哥了!”
“如今看到表哥没事,还要娶表嫂,太好啦,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当舅舅?”
——狐狐。
“我有最好的表哥,还有舅舅舅母。”
“我不太会喝酒,可我敬表哥一碗,我先喝。”
——狐狐……
视野里有人影闪动。
崔执简模糊地意识到,白照影端起酒碗,喝干净了。
白照影眼前如同浮起层白雾,酒浆下肚的瞬间,他犹如腾上云端,与四周宛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很好,表哥。”
“表哥。”白照影喃喃道。
崔执简反应也很迟钝,不知自己是醉了还是没醉,沉默地喝下不知第多少碗酒。
他以手拄着脑袋,有人叫他,他就机械般点头。
“崔大哥,嫂子,可以哎,很牛!”
“我也喝,我再喝,别抢我,让我先来……”
可怜萧明钰人虽清醒,但其实完全没能意识到,同席的另外两个人早就醉了,还以为正在饮酒比赛。
九皇子兴致勃勃地凑趣,绝对不甘示弱,并且将练摊精神发挥到极致,俨然已经完全融入酒棚里所有酒客。
“一坛不够啊,大娘子再开两坛,好酒好酒!”
“给我崔大哥满上,再给我嫂子满上!”
“好嘞。”老板娘久经风霜,谁能不能喝酒,到底醉没醉什么量,自是一看便知。
仨人里最面嫩的那个,天赋异禀,是个千杯不倒,其余两个量都不大,其中那个精致美貌到像画似的少年,现在其实早已经醉了,乃是所谓的一杯就倒。
可是老板娘做生意赚钱,只要喝不死,当然愿意让顾客多喝几碗。
至于酒客露出醉态,别管是说胡话,还是跳舞唱歌,老板娘见怪不怪,所以完全没拦着,接连开坛端酒。
萧明钰又干了好几碗。
酒性上来,九皇子掀碗给崔执简灌下去米酒。
崔执简嘴角淌下酒痕,酒精在体内不断蓄积,催得他浑身流淌着的血液,都仿佛在烧灼。
崔执简其实早就推断出结果,但他不愿意承认,想要真正亲自确认一遍,到底该燃起或者打碎那份希望。
于是他在席间冲口而出,问白照影道: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狐狐后悔嫁给萧烬安吗?”
“……”
***
萧烬安这个名字,只是刚出现在酒棚里,不大的酒棚就静谧了一瞬。
几名邻桌的酒客纷纷往这桌望去。
老板娘表情微僵,觉得自己没听清楚:萧烬安,城中那位炙手可热的云中郡王?
老板娘再瞧白照影,外形出众,模样身段当然可堪为郡王妃。
可王妃怎么会踏足他们这种小地方喝酒?
纵使郡王府没那么大规矩,王妃深夜未归,家里人为何不找?
老板娘内心充满了疑团,暗暗猜度起其他两名客人,跟王妃之间的关系。
老板娘泼辣但精明,瞬间对他们这桌,谁都不敢调笑了。
而已经被人反复猜测的白照影,本尊被醉意困扰,再被浑浑噩噩地砸下个问题。
他喃喃重复,若有所思,声音又小又模糊,引得崔执简仔细辨别:“我……后悔嫁给夫君……吗……”
尾音的那个“吗”字,让白照影的醉意吞没。
没人能听清这是问句还是陈述。
故而很容易,将它解释成截然相反的意思。
崔执简眼里亮起了光,隐秘的火光闪烁,那两道光亮的后面,是他尚未熄灭的执念。
崔执简借着酒力追问道:“后悔吗?”
若后悔,他现在就会带白照影走。
他不当小侯爷,狐狐也不必再当郡王妃。
他们逃到天涯海角,然后长相厮守。
崔执简用力地攥紧掌心,视野只凝聚在白照影的嘴唇,全神贯注地听取他的答案。
然而这时酒棚的灯火,却因秋风猛烈地摇撼了瞬!
光线骤然变化,导致所有人,在同个瞬间全部都眯起眼睛。
除了已经醉迷糊的白照影以外,所有人都注视秋风吹来的方向——
酒棚之外的夜幕里,多出道骑马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由远及近,来者下马,接着从黑漆漆的轮廓,变成身着锦衣外罩文武袖的英武男人。
他进入酒棚,神情内敛。
萧烬安满身威势,目光锐利,很迅速扫了眼酒棚环境。
所有酒客不由都绷住了呼吸,感觉正在被审视,后背头顶,皆悬着若干把看不见的刀子似的。
好在萧烬安的眼神,仅仅是在酒棚内一扫而过,最终只锁定在白照影一人身上。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他不辨喜怒,气场不容忽视,让整个酒棚的氛围宛如瞬间凝固。
威严感使得完全没醉意的萧明钰,立刻就从很亢奋变成怂透了。
萧明钰不由放下酒碗,规规矩矩坐好,乖得像小狗似的,满心突突直跳,隐约觉察出自己好像是犯了错。
“堂……”
萧烬安依然是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缕,只微微蹙起眉头,打量着白照影面前的空酒碗,还有王妃脸上那抹不寻常的红晕。
王妃饮罢米酒,模样更加娇艳,就好像海棠高烛照红妆,桃花犹带清晨露。
王妃用雾气蒙蒙的桃花眼瞧着他笑,边笑边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夫君,你也喝。”
萧烬安眉头锁得更紧。
一股威压感几乎慑得小小酒棚里所有人脊背发寒,萧烬安自是没接那碗酒,更没往崔执简那头去看。
尽管他已经想杀了崔执简了……
萧烬安竭力克制住自己性格中的偏激,方才离得远,他并没弄清楚,酒棚里说过些什么话,以及为何出现眼前这个深夜饮酒的组合。
他压下满心怒气和担忧。
萧烬安压着嗓音低沉道:“王妃,该回家了。”
云中郡王话毕,对自己的王妃伸出一只手。
白照影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萧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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