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问着实好奇水鬼重豆腐是个什么玩意儿,点了个看看,发现只有豆腐,没有水鬼,大失所望。
陈安道则疑神疑鬼,把小二叫上来,再三确认这菜里没有酒。
“师兄,喝酒伤身。”杨心问以为陈安道想喝酒,摆起了架势劝道,“况且你还时时喝着药,那酒是要中和药性的,你可不能学大师兄那般贪杯。”
他们的师父师父人称雾淩剑仙,却不曾真正和临渊宗门人一一比试过,而他们的大师兄叶珉人称雾淩酒仙,却是货真价实把各峰代表喝趴下去过的。
相比之下,陈安道长到今日滴酒不曾沾,却要被一个被菜里的花雕料酒放倒的小孩儿训诫,着实憋屈。
“我不喝。”陈安道干巴巴道,“你也少喝。”
杨心问抬手一笑,自认潇洒道:“贪杯误事,我自然不会喝的。”
可陈安道已经从杨心问被花雕放倒后的放肆劲儿里,隐约窥见了他将来和叶珉同桌拼酒的放荡人生,所以心底里不大相信,默默咽下了一句“你最好是”。
两人就着没有水鬼的水鬼重豆腐吃了一顿,时辰尚早,此时回房也是无聊。
外头随着天色渐晚,却是越发热闹了起来,傍晚时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隐隐有了人声鼎沸之势,中间夹杂着几句鬼哭狼嚎,勾的人格外想去张望两下。
杨心问白日里已经在船上背过了书,晚上本打算先预着明日的功课,可被外头的热闹吵着,他也有些坐立难安。
陈安道瞧出他是真想去看,考校了他几个问题,便颔首道:“这谢傩礼的来历虽然不正,但这礼本身也算小有名气,不少人远道而来,专程观礼。机会难得,一会儿我们也去瞧瞧,便当长些见识了。”
杨心问闻言,面上按住不动,淡然地接了句“确实能长见识”。
脚下却已经开始不安分地乱动,还时不时往陈安道的碗里瞧去,偷瞄陈安道还剩多少才吃完。
陈安道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发笑,简单吃了两块豆腐便放下了碗筷,冲杨心问道:“走吧,去看看。”
杨心问纠正道:“是去长见识。”
“……行。”陈安道憋得好辛苦,“长见识去。”
二人在店伙计“出棺二位”的吆喝声里走出客栈,迎面而来的便是三四个身着白衣,面带小鬼面具的孩子。
他们身上的白衣显然是大人的旧衣,套在他们身上太大,像是披着已然溃烂的寿衣的小儿鬼,叽叽喳喳地在街上横行,见到一个长得和善的,便要说些威胁的话,喝令对方拿出些零嘴。
拿出来了,便能得些吉利话,拿不出来,便要被叨上些“出门被狗咬”,“没伞淋大雨”的晦气话。
好死不死,没曾想有个小孩儿格外没有眼力见儿,打秋风打到杨心问头上来了。
第55章 百尸蛊
“七月半, 鬼相伴。”小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骄纵的调子,“百鬼游街,留财化劫!”
杨心问兜里其实有几颗浆果, 要他给也不是不行。只是好声好气地讨要,他杨大爷心情好确实有赏,若是威胁——
他呲起个牙, 阴森森地笑道:“七月半, 谁相伴?”
那小孩儿愣了愣:“……鬼?”
杨心问脚下踏步, 倏忽间飘到了小孩儿身后。小孩儿只觉眼前人忽然消失, 而后头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隐约有轻飘飘的东西扫到了他的后颈,叫他浑身一僵。
他颤抖着抬头, 便见方才消失的人咧开嘴, 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地笑:“唉,娃儿,叫我呢?”
小孩儿惊魂惨叫,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将满身的零嘴都掷了出来,一边往后爬着一边说:“留、留财化劫……你、你不要吃我, 我不好吃的……”
“细皮嫩肉的, 能不好吃?”杨心问舔了舔自个儿的虎牙, 邪笑道, “娃儿, 你莫要诓我。”
杨心问向他寸步逼近, 眼见那小孩儿惊呼一声“爹娘”, 接着二轮变四轮, 朝着身后一骑绝尘地爬了出去, 身手之矫健有千里良驹之姿,一溜烟便没影了。
吓哭小孩儿的另一位小孩儿捧腹大笑,缴了那一地的战利品,一派得胜归来的嚣张气焰,瞧着的确有些阎王过街的邪气了。
他拿着不义之财,冲陈安道递了个果脯。
陈安道郑重推辞:“不必了,你吃吧。”
杨心问闻言便把果脯高抛,仰首接住,在嘴里嚼了两下,点评道:“不太新鲜,估计是陈年的果子晒出来的。”
他带着一身的赃款游街,倒是没再遇到第二个不长眼的小鬼。
刚转过街角,却是陈安道被一群孩子拿下了。
陈安道身上有些银钱,但零嘴是一点没有的。他看向杨心问,便见这人老神在在的,头发丝儿都写着“叫你不肯与我同流合污”的得意劲儿。
“师兄啊。”杨心问不怀好意地笑,“我身上倒是吃的不少。”
求求我,我便分你一些。
陈安道硬生生拧回了脖子,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决绝。
可垂眼看着眼前这一干嗷嗷待哺的小鬼,到底是不忍叫他们空手而归。
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纸,在手上翻折几次,折出了个蝴蝶的形状。
而后轻放在掌心,自柩铃里榨出最后一丝灵力,双手一拢,再一张开。
黄纸倏忽间亮起,而那纸蝴蝶竟在他掌中翩然飞起!
“哇啊!”
小孩儿们立马忘了打劫的事儿,痴痴地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纸蝶,眼见纸蝶翩然飞走,便一个个地追在后面去抓。
那蝴蝶如梦似幻,在黑暗的街巷中似仙魂般摇曳飞舞,领着一群小鬼们飞向宽阔的大道上。
待那群孩子追着蝴蝶离开,陈安道略显造作地轻咳一声,向杨心问递去一个隐约可见得意的眼神。
“师兄。”
陈安道昂首挺胸,做好了听落败感言的准备。
“你从没有这样哄过我。
却见手下败将杨心问低头看着自己怀里打劫来的零嘴,落寞道:“没有,一次都没有,我功课做得再好你都没有这样哄过我……”
陈安道挺直的肩背略略一松,茫然地看向杨心问。
他想说“你这般年纪如何要这样哄”,可又忽而想到方才那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瞧着比杨心问还年长些。
本以为是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没曾想对手中途看上了比赛道具,飘飘然的胜利感霎时化作了哭笑不得。
“你若想要——”
话未说完,便听一声响彻云霞的唢呐声,自大道传来。
二人连忙转身,杨心问抽剑前压,陈安道二指捏符,未曾看清来者便已严阵以待。
跟在唢呐声之后的,是密起的鼓点。
一辆宽七尺,高八尺的无盖花车在大道上缓缓前进,车辕两侧各坐着牛头马面。
车上的平台群魔乱舞,一位血衣披发的女子在最高处起舞,舞姿曼妙又诡异,时而冲围观的群众展示她画的拟真的鬼面妆。
花车两侧是随行的乐礼众,吹唢呐的一身白衣,敲鼓的一身红衣,间或穿插着走位,再有四个小儿鬼在四角撒着白纸钱和鲜红的石蒜花瓣,红白交错,似落英缤纷,一时晃得人眼晕。
大道上观礼者见这花车,便知“请傩礼”的最高潮——百尸蛊来了!纷纷高声叫好,冲着车队扔着纸元宝和冥币。
一边吆喝着“水鬼永不言败”,另一边又不服气道“小儿鬼才阴气最重”,“不若无头鬼”,“都不及我吊死鬼半分”!
杨心问在这满是人气儿的吆喝声里放下了剑,对面色惨淡的陈安道说:“师兄,他们花样好多。”
“……盛家炼凶尸时,确有驱百尸相斗的过程。”陈安道艰难道,“不曾想叫当地人演变出了这样的仪式。”
有些话陈安道没与杨心问说。
自盛家被铲除后,柳山便算陈家的管辖范围,他父亲陈柏最痛恨的就是这些邪魔外道,如今这请傩礼再起,想来是他父亲又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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