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道就是一言堂,就是把他当孩子看。他一个不死身伤两下就得被这么管,陈安道却去冒这样的风险。
完了自己不过说了几句,陈安道竟然还和他急,一副再说就是他杨心问欺负人的模样。
岂有此理,这世上还有公道二字吗!
他把人背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姚不闻那边走去。姚不闻还在念叨着“蛇毒恐怖如斯”,就被杨心问质问道:“你会御剑吗?”
对命修问这话多少有点缺德。
姚不闻张了张嘴,摸着他的春时柳,半晌才咳了两声道:“术业有专攻,吾乃命修——”
“拽什么文?”杨心问打断道,“会不会?”
姚不闻尴尬地说不会。
“有灵兽吗?”
这个是有的,姚不闻又挺直腰杆抚着胡须点点头。
“叫过来送我们去雾淩峰。”杨心问说,“我灵力空了,御不了剑,你动作快些。”
一听到他要灵兽的作用,姚不闻又笑不出来了,他跟杨心问的龃龉由来已久,此时也顾不上面子了,径直道:“我的灵兽乃是覆草寿龟,爬过来不如老儿腿脚走得快。”
杨心问奇道:“不能当坐骑你养它干什么?”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似乎只是纯粹感慨废物的灵兽也这般废物。那灵兽实则有养育天灵药材的奇效,使他们姚家炼丹术不可或缺的一环,但姚不闻眼下没有半分向杨心问卖弄的兴致,只是闭着嘴不说话。
“你还能动就处理下这下这些人傀,说不定救一救还能活。”杨心问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北面,“刚刚那俩姓唐的从北面逃下山了,十有八九是想对临渊宗趁火打劫的,你自己看着怎么办。”
说完把背后的人往上颠了颠,转身往山下迈开步子跑去了。
他跑得不快,陈安道手上也没力,抱不紧他,快了怕把人给甩下去。
而且他心里多少有些觉得不是大事。
虽然陈安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说到底,岁虚阵是邪,可昭雪容易破,只要让众人都看见了那李正德出世之日的模样就行了。
他心想:看见就看见呗。
杨心问对临渊宗本就没什么真情实感,对那三元醮更是深恶痛疾,那临渊宗敢做这种烂事儿,那就活该被人看见,李正德有胆起这个阵,难道就没胆瞧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般想着,脚下便愈慢。
望着眼下延伸出去的小路,小路尽头是天边,那一片天边还未被乌云笼罩,隐隐得见日光。
杨心问忽而想到——现在,就是现在,天已经亮了。
他们为何不现在就走呢?
第94章 猎场
如果三元醮的事情败露, 仙门世家便要疲于应对这一丑闻,再难掩人耳目地干这种事。
杨心问看向雾淩峰的方向,停下了脚步。
陈安道心里虽乱成一锅粥, 可也感受到了杨心问这一驻足。
他方才一直把头埋在杨心问肩上,生死不肯抬起来,这会儿才露出了双眼睛, 轻声问道:“怎么了?”
“师兄, 我在想……”杨心问顿了顿, 还是开口道, “我在想,那岁虚阵当真有必要去拦吗?”
他说得犹豫,心里却是有主意的。
“叶承楣的昭雪之所以会吞人, 是有彦页从中作梗, 让其阵不得昭雪,才会食人为继。可眼下的岁虚阵,本就是阳关教为了揭露三元醮而布下的,他们没必要对被卷进阵中的平民百姓出手。”
“本就没有人要受害。”杨心问看着脚边的积洼, 他与那水中的陈安道目光相触,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我们、我们不如就趁现在走, 事情败露, 主事人肯定要被千夫所指, 分不出余力来抓捕我们。”
“说到底……”他有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挪开了半步, “从一开始就是仙门造孽, 我们凭什么要帮他们隐瞒?”
积洼没了他二人身形的遮掩, 镜子样的水面立时便被落雨击碎。点滴荡漾出的波纹推开了他们的衣角, 二人像是能在这点积水的见证之下就此远走高飞。
久得像是秋果再生春芽,又短得不够杨心问做完一场美梦。
他感到陈安道本是蜷缩在自己身后的,此时却像是舒展了些。
没什么力气的手臂很努力地环住了自己,宽袖拢在他头顶,是个安抚一般的姿态。
无声地告诉他——不行。
杨心问偏头蹭了蹭那袖子,言语间带了些鼻音:“你说话不算话。”
那鸦黑的宽袖几乎将杨心问整个脑袋都罩在了其中,身后人缓缓叹了口气:“与你说好的事情我没有忘,只是三元醮的事情若当真败露,这天地之大,我们又有何处能容身?”
杨心问不明白:“若事情败露,他们难道还要拿我们?”
山风吹得太大,催得云翳动荡不平,天边时晴时雨,照得积水的地面比高天悬日还亮眼。
陈安道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杨心问的肩头:“三元醮与三相是仙门为了对抗邪祟与深渊,历代呕心沥血的结果。可这主意虽是仙门想出来的,用却并非只有仙门能用。”
他说得轻而缓,仿佛不忍落叫杨心问去想这些。
可这世道已不是他们闭着眼还能安然无恙活下去的地方了。
风卷着雨水斜斜地飘来,在避水诀上激出点金色的碎花。
杨心问让那宽袖罩着,闻着大抵是这世间最能叫他舒心的气味,却依旧止不住得开始打颤。
三元醮与三相可请深渊成人,哪怕只是半个深渊,也能成如李正德这般的天下第一。
只要学会了阵形和口诀,堆出足够多的人命,谁都可以成三元醮。
雨声渐急。
“修仙入魔都太远了。”杨心问喃喃道,“既然仙家能做,我为何不能做?”
他眼里是在破庙里垂死的那个自己。那个可怜的,贪婪的,与这世间所有仰望仙门的百姓无不同的自己。
“深渊并非仙门的所有物,我也可以有,只要杀足够的人成三元醮,然后狩猎三相的候选人。”
“我便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彼时人皆虎狼,凡民行于大道,却要恐慌于那擦肩而过之人是否要用他祭坛;仙者除魔卫道,亦不知对他感恩戴德之人是不是要抽他灵脉成骨血,诓他面见深渊当心魄。
就连元神已成形的宗师亦不过饿狼眼中肉,世上人若不为刀俎便只能为鱼肉。
“如若此事败露,这偌大人间便如毒蛊,无论是凡民还是灵子,人人都有入场的权利。”陈安道说,“而你我是已然成形的心魄骨血,哪怕从仙门跑出去,其他人又会放过我们吗?”
远山雾霭沉沉,天光镶着云边,用那一点点的日光哄着人以为长夜已去,今朝便要有个璀璨的日出。
可那残忍又虚妄的光很快便被乌云遮掩过去,只等下一阵风来,故技重施地诓骗地上仰头久望的人。
杨心问怔怔地看着那宽袖上的银线压边,许久长出一口气,眼眶酸涩,却到底没有落泪。
只是偏过头,与陈安道埋在他颈边的脸碰到了一处,小声道:“算你还没有黑了良心,还记得与我约好的事。”
“下次。”杨心问重新朝着雾淩峰奔去,“下次师兄可不许再拒绝我了”
陈安道轻轻嗯了一声,二人离得近,便是再小的声音杨心问也听得见。
他心头压着的阴翳像是能被这一句应允给吹散,哪怕他连陈安道是不是真心实意的都不知道。
假的也没关系,杨心问想,师兄手把手教会了他对待毫无防备的符修的手段。
打晕了带走也是种办法。而且这不能怪他,是师兄言而无信的错。
山间积水路滑,可杨心问的脚步却越发轻快,他的灵脉里慢慢地又聚起了灵力,开始与那躁动不安的魔气相持。
行至山峰底,杨心问正在犹豫是取道雨淩峰,经过百藤索道去雾淩峰,还是直接往雾淩峰走,却听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自天际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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