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问听到了些动静,刚要再细听,却见他身后的陈安道在此时站了起来,双眉紧锁地望着张玢。
张玢还在不可自抑地笑着,一边笑还一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双手展开,宽袖振风,如一面冬日旌旗在冰面上张扬。
“无论是你赢还是我赢,我们都会被永远拴着狗链,直到他们不需要看家的玩意儿为止。”
他说着还大声地“汪汪”了两声,像是只冰面上撒欢的狗。
“咚。”
杨心问从方才开始便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陈安道骤然厉喝:“他在踏阵,截住他!”
亭中众人齐齐看向他,只有杨心问没有半分踌躇,一剑挑起全智和尚手边的茶壶,朝着冰面上的张玢旋去,随即半分不停地提剑上冰。
全智正要拎壶倒水,手上一空,无法又阿弥陀佛了起来。
那茶壶精准地砸在了张玢的膝弯上,当下就听到一声骨裂的脆响。
杨心问没有留手,那一下就是冲着废了他腿去的,张玢摔在了冰面上,发出了一声长而癫狂的惨叫,但他并未停下来,竟是用剩下的右腿蹬着冰面,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咚。”
踏上冰面的杨心问听出这是哪里来的声音了,可他眼下无心去看,眼里只有张玢那依旧在不顾一切往前爬行的身影。
截住他。
如果只是一条腿还不够,那就把头留下。
杨心问眼中杀意乍现,他新得的剑是最寻常的那种薄刃直剑,不轻不重,不长不短,连剑穗都是普通的结环流苏,与他这一身惹眼的服饰其实是并不相称的。
剑修的剑是最要紧的,大部分剑修若能元神化形,化形所成的剑便是他们平日里用的那把。
“这是把正道剑。”
他尤记得陈安道说起这剑时的模样。
“不曲不弯,不取巧投机,不恣力扬武。”
可此间磨难重重,正道有如登天,他能做的只有杀人以自保。
“别别别别别别!”杨心问的脑海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拿剑的手一抖,却是画先生在他的蛛网间大喊道,“别杀张玢!”
此人在蛛网间装死数日,偶尔和仍旧没明白自己状况的郭川聊几句天,一点不敢惹杨心问的注意,杨心问便也放松了钳制,叫这二人的心魄偶尔能出来透透气,谁知道竟在这时嚷嚷起来!
杨心问心念一动,将画先生五花大绑拖了回去,自己半刻不停,身形不见凝滞,犹自在冰面上一点而过,而那张玢终于发现自己是爬不完这一路的。
他自袖中掏出一根短棍朝天拉线,随即一声巨响,冲天的烟花在暗沉的天幕下炸开,成了一道牡丹形的徽纹,似刻在那灰色下的一道艳红刺绣。
“咚。”
杨心问在落剑的瞬间,低头看见了那细微声响的来源。
透过轻薄的雪层,能看见厚实的冰面。
冰面下是漆黑的湖水,而自那黑暗深处,缓缓飘上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模糊的,朦胧的,随即愈发清晰,越来越近。
肿胀青紫的脸撞在了冰下,似一座冰雕中的杂质。
一具具身着千机营服饰的浮尸从水下升起,却被冰层拦住,于是紧贴着冰面,和卧冰爬行的张玢四目相对。
“皇兄,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乖顺。”张玢的一只手被杨心问一剑钉在了冰面上,犹自痴笑道,“是生是死,今日我们兄弟都要都该放下芥蒂,一同——”
“杨心问!”
“嘭!”
电光火石间,杨心问听到陈安道的声音立马向后一跃,一颗滚烫的东西从他眼前飞过,随即半分不停,贯入了张玢的身体。
那是个金属的小东西,看起来不过拇指大小,在空中破开了一道带着烟的轨迹。
杨心问顺着那轨迹扭头,便见岸边站着徐照,依旧是灰袍束发,很不起眼的模样,可手上却端着个古怪的长杆,杆头儿还飘着些高热的白烟。
“唉,西洋玩意儿果然不好使,震得咱家手疼。”徐照嘟囔着,把那长杆捣鼓了两下,从那里头掏出了两个金属的小东西,把长杆扔到一边,在手里慢慢颠着那两颗小石子。
掂顺手了,紧接着朝后引臂,猛地抡圆扔出。
巨啸圆满的灵压裹挟着那颗脆弱的金属,在冰面上弯过一道圆弧,随后便在灵压之下化成了粉末,洋洒如金粉般轻飘飘地落地。
而圆弧的轨迹与张玢方才踏过的路线相接,骤然乍起金光。
“哈哈,哈哈……”张玢在那片金光里大小,腹上被打出的血洞汩汩出血,淌在了冰面上。
而他鞋底成符文排列的短钉,在那片雪光之中熠熠生辉,璨如明星。
第155章 倒戈
张玢躺在那金光阵之上, 痴痴地笑着,紧接着杨心问便见他腿上和腹部的伤开始迅速愈合,手上被他的剑钉穿的肉也在复原, 随即又立马被剑尖破开,有如吸嗡的鱼唇。
这又是个什么阵?
杨心问立马回头,却见亭子之中, 唐鸾从长椅之下取出了另外一把相似的杆状物, 笔直地对着陈安道。
“师兄!”
杨心问连忙往阵外飞去, 可那金光阵竟画地为牢, 在他触及边界的瞬间便腾挪到了相反的方向,同时一道阖天在亭子周边升起,却是那徐照在岸边念诀。
眼见着陈安道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杨心问只觉得被人往头顶浇了滚油。方才张玢被那杆子里的东西贯穿时的模样他还记得, 如若陈安道被——
不要。
想象的惨状如几双筷子搅拌着他熟透了的脑花,杨心问下意识地咬住了拇指,齿间一用力就咬下了一节指节。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松口!”陈安道的急喝声在近处响起,杨心问一愣,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张纸人从他剑鞘里飘了出来,拽着他的衣服往上爬, 一边艰难地爬着一边说:“你干什么!快松口!”
“师——”
“你听我说。”纸人打断他道, “此阵阴阳二面, 阳面名为悯怀伤, 在阵内受到的伤都会迅速愈合, 是同门较量时常用的阵法, 阴面的符文被他们掩在了阳面之下, 我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烧得滚烫的肺腑终于进了口气来, 杨心问的心还在狂跳, 半晌急怒道:“你还叫我当心,那古怪的法器你可躲不过去!”
“不必担心,那不是法器,是民间用火药做的器械,俗名为枪。”纸人终于爬了上来,一边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肩上喘气,一边揪着他的耳垂,
“阵中有行宫,阴阳两面的行宫,要摸清踏步不容易,不如直接破了阵眼。”纸人抓住他的发绳,以免被甩下去,“张玢就是阵眼。”
“你那边还能撑多久?”杨心问偏头对纸人道,“我很快就出来。”
“这阵没那么简单,你不可轻敌。”陈安道顿了顿,“我眼下无事,他既然是指着我而非直接开枪,那便是要谈的意思。”
“他拿枪指你,那就是没谈拢就要杀了你的意思!”杨心问心中急躁,当即垫步掀身,在冰上后翻,以破军之势朝着张玢一剑送来。
张玢尚且躺在冰上未动,瞧着这记杀招而来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伸出一指来,虚空对着杨心问一点。
那一指竟有如重锤敲击杨心问的心脉,杨心问身形瞬间不稳,齿间漏出一声闷哼来,尚未落地,便又听蛛网间一阵鬼哭狼嚎:“疼疼疼疼疼疼疼!!!”
画先生惨叫一声,吵得杨心问耳朵疼:“你喊个屁,难道还砸到你了不成!”
画先生旁边的郭川闻言委屈道:“就是砸到了啊。”
杨心问一怔:“你说什么?”
“快躲开!又来了!!”画先生尖叫着扯着自己烂泥的身躯,和郭川抱做一团,“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
杨心问这次看准了张玢的指尖所指,谨慎地躲过了那方向,可依旧感到了心尖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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