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估计是挺久以前的战役了,李正德还没有出世,深渊尚且活跃,这种大杀戮之后总会有大量的堕化之物。这场也有,但只在最后面寥寥写了几笔,且因当地的散修应对及时,并未酿成大灾。
死了快三十万人的仗,在征战不休的北岱军史上也算得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只是看着这数,也难免觉得触目惊心。
这血迹估计是唐轩意看了,悲愤之下印下的吧。
杨心问这么想着,正准备合书,目光却忽然被几个字钉在了书页上。
屋外的脚步声渐远,那灯笼的微光也慢慢消失,只剩下这屋子里叫月光也照不亮的黑暗。
他抬手,在那几个字上轻触。
正端二十三年。
第143章 没眼看
“正端二十三年……”
为什么要用血点画这场战事?
为什么蕊合楼会在这一年有巨额入账?
唐轩意被杀与这有关吗?
谜团如拢于云后的弦月, 无论再怎么剥丝抽茧,拨云求真,也看不到所求的满月。
杨心问将那本《东山门野志》揣进了怀里, 在屋内又四处搜查了一番。
这屋子里遍布纸张,公子哥儿的钱似乎全用来买这些史书和乐谱了。
杨心问捡了个残谱瞧,工尺谱他确实是看都看不懂, 一沓蚯蚓样的字儿在上面看得他头疼。
搜无可搜, 那唐鸾瞧着今晚也不像是要回来的样子。
“算了。”杨心问嘟囔两声, “反正衣服是拿回来了。”
他带着那本可疑的书离开了唐宅, 踏着夜色回了明察所。
//
方焕峰可以打赌,秦世人给他安排的活儿决计有问题。
“焕峰啊。”秦世人笑眯眯地把一沓纸递给他,“陈仙师昨夜吩咐过, 所里之前盯着顾小六的记录, 整理好了立刻给他。”
“这记录已经整理好了,可仙师人还没下来,就劳你给他送上去吧。”
方焕峰背后一阵凉意。
犹记得上一次被秦世人这么眯眼瞧,他被指派了个在京郊忘甘寺监察秃驴的活儿, 吃素吃了两个月,身为守夜的提灯士, 戌时起辰时息的作息被颠了个个儿, 还被迫包揽了忘甘寺里里外外所有的扫洒。
他宁愿跟邪修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愿再听和尚念经了。
这任务有诈。
他们站在楼梯口, 秦世人一边安排着一边往楼上走去, 拐角窗口的阳光, 照得他须发拢了层雾, 一派仙风道骨的高人之姿。
“既然仙师没下来, 我们也不好去扰人清梦吧。”方焕峰一时吃不准这任务到底诈在何处, 只能试探道, “仙师从蕊合楼出事儿以来就没合过眼,昨夜也睡得晚,我们这——”
秦世人拂须叹道:“老夫亦是不忍心,可昨夜仙师再三强调,且不敢误事啊。”
“那——”
“诶,方司晨。”秦监侯将‘司晨’二字咬得极重,“仙师亲令,不可误了时辰,去吧。”
方焕峰:“……”
方焕峰:等我升迁加官,第一个收拾这这仗势欺人的狗官!
他领了命,待秦世人走远了,转头按住一个过路的提灯士的肩膀:“去把这份记录呈给陈仙师。”
郭川刚轮完夜值,就被仗势欺人的狗上司给抓住了。
他近来总是容易头晕眼花,倍感困倦,此时睡眼朦胧地接过那沓纸,迷茫地张了张嘴,一句“这是何物”都没问出来,方焕峰已经扬长而去了。
他没多想,以为是什么紧急的任务。虽然已过了他轮值的时间,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脸,振奋了精神,急匆匆地往楼上赶,跑到了昨日他打扫出来的门前。
正要上手敲门,他余光却瞥见了几个躲在拐角处的人头。
郭川眨了眨眼,那几个兄弟忙冲他对口型,无声道:“先——敲——门——”
本就是要先敲门的,也不知为何要专门提醒他这件事。
郭川好奇地走了过去,那群人连忙后退,挤作一团,不知谁踩了谁的脚,还“哎呦”了一声,忙让旁边的人给捣住了嘴巴。
受到这紧张气氛的影响,郭川也下意识小声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躲在这里?”
几人做贼样的四处乱瞟,却又暗示性地瞧他两眼,满脸写着“快来问,多问两句”。
“到底怎么了?”郭川挠挠头,手上还拿着那沓纸,“我到底能不能进去?”
“既能,又不能。”一个豁牙的提灯士说得玄之又玄,“反正你一会儿敲门,要是里面没反应,可千万不能进。”
郭川问:“为什么?”
另一个瘦高瘦高的提灯士道:“因为陈仙师和杨仙师都在里面。”
“我知道啊。”郭川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屋子还是我去轮值前收拾的呢。”
“你知道个什么?”被踩脚的那位忙道,“他俩——一张床——一整夜——到现在还没起呢!”
郭川问:“那又怎么了?”
豁牙的道:“哎呀,小川昨天白日里不在所里,没看到那陈仙师和杨仙师那劲儿!他不懂的。”
郭川越发茫然道:“什么劲儿?”
“就、就你跟你媳妇儿那劲儿。”
“可我没有媳妇儿啊。”
“啧,意会,意会!”
“你昨日不是在这里当夜值吗?怎么样,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什么动静啊……昨晚安静得很。”郭川觉得这几人莫名其妙,不想搭理了,又回到了门前叩了两下门,随即喊道,“陈仙师,方司晨有东西托我转交给您。”
郭川说着看了两眼手上的纸,发现是顾小六的行踪记录。
他和顾小六关系好,当时盯梢顾小六的任务是他在做。
只是那时,他以为是小六要升官前的考核,怎么也没想到,顾小六会和邪修,会和万般仙众牵扯到一起,最后还失了性命。
“进来吧。”
屋里传来了回应。那几个又八卦又闲的同僚们探头探脑的,郭川看着不合适,进门前还把门给“嘭”得带上了。
这里头的景象自然不是那几人所想,二位仙师都已经下了床,陈安道已然收拾停当,正在给杨心问梳头。
这屋子虽是仓促收拾出来的,但郭川选的是个坐北朝南的好位置,炭火也烧得特别足,屋里暖得叫人发困,窗边的微尘在光柱下静谧地飞舞。
杨心问眯着眼,微微仰着头,两条腿前后荡着,脖子上系着的红绳也晃呀晃的,似是很惬意的模样。扬起的侧脸上落了光,隐约能看见些绒毛,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脸,阖着的眼倏忽睁开。
与那暖阳不甚般配的寒芒扫了过来,叫郭川骤然觉得颈下一凉。
“别动。”陈安道开口。
郭川连忙屏息,连呼吸都停下了,可随即便发现陈仙师是在跟杨仙师说话。
杨心问立马摆正了脸,冲着桌上镜前的自己笑道:“师兄手真巧。”
“练出来的,以前扯掉过你不少头发。”陈安道说着手下略顿,对郭川说,“方司晨那儿的什么东西?”
“顾、顾小六的行踪记录。”
陈安道略略皱眉:“我应该是让秦监侯负责此事的。”
郭川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上司有多畜生,只讷讷地“啊”了一声,竟还为上司找补起来:“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记录是我在做,所以让我来送,若有什么记录不清的,仙师能直接问我。”
“这样。”陈安道说,“那麻烦你稍等一下。”
他说着将梳子放在了桌上,伸手解下了杨心问脖子上的红绳,开始绑头发。
郭川放哨样的站在门口,杨心问盯着镜子,半晌突然仰起头来,刚要绑好的头发骤然一松,还不等人骂,他就看着陈安道笑开道:“师兄,你的眼睛真好看。”
上一篇:总在沉浸式吃瓜的炮灰泄露心声后
下一篇:精神病发现世界终于癫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