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怎么办。”陈安道轻声回道,“我不准他们欺负你。”
杨心问说:“娘子仙人也,亲我一下,我便如有神助。”
他说得好大声,来围截他的汉子们越发觉得此人不是东西,已有人伸手要抓他的脚给他拽下去。
杨心问却像是脚底长了眼睛,骤一收脚再一蹬,险些给那人直接踹掉。
“小心些。”陈安道费力地在这片动荡里,在杨心问的侧脸上亲了亲,半晌又唤,“夫君。”
“哈啊!”
杨心问心花怒放,拽着麻绳更起劲了,竟是连换三条绳躲过了袭击,一跃超过了第一名,却不再往上,反倒拎绳往下望,放肆道:“我要带他看灯,且看谁能拦我!”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他形如鬼魅,想捣乱的人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杨心问背着陈安道,骤然跃至了楼顶。他没有上楼台,而是直接跳上顶楼,不曾踏上楼台,那下面的那群人便还有争头。
“怕你说我欺负他们,”杨心问将陈安道放下,“我——”
刚说了一句话,剩下的便被一声封入口中。
烟花乍然升空,夜幕光亮一瞬。
巨响之间似已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天地在此一瞬仿佛无比寂静。
百盏孔明灯升空,顺着水流,也顺着北风,朝着远处飘去。
小跳楼顶两个唇齿相依的人影宛如倒映在那灯上的一副剪彩,杨心问被吻得猝不及防,却又立刻拉过了陈安道的兜帽,几乎是探进去加深这个吻。
烟火细碎的光倒映在他们眼里,骤亮的光,忽灭的火,每一点即逝的火光都有它的名字,其名不可道,言传不尽。
“我们走吧。”陈安道稍稍退后了些,喘息还有些不稳,双眼失神道,“不管了,都不管了,我们走吧。”
杨心问脸上荡漾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
烟火再起,他眼里划过的迟疑在陈安道的眼里清晰可见。
万家灯火在身后,他们的那盏灯笼不过是组成其中的一盏。
他的身后是千千万万人,心里亦有在数着日子过元宵的人,好像没人知道自己过得水深火热,也没人知道自己朝不保夕,叫骂和喝彩的声音在巨响之后传来,这热闹人间,这荒唐天地。
于是那些许的迟疑如一根冰针扎进了陈安道的眼里,他骤然过了神,笑道:“怎么吓到你了,我说笑的。”
千家灯,万里明。
杨心问许久问道:“做什么忽然吻我?”
“不知道。”陈安道还喘着气,却仰起头,尤嫌不够地亲了亲杨心问的额头,“就是忽然想这么做。”
“你方才说的还算数吗?”
“不算。”陈安道说,“我胡说的。”
“可我都听见了。”杨心问攥着袖子里那只染血的珠环。
“那便都忘了吧。”陈安道回头,望向那业已升空的飞灯。
“快看,放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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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物为信物,同我们联手。”花儿姐轻道,“在来年三元醮起阵之时,我等愿助你和陈安道远走天涯。”】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蠢得跟猪样的。”杨心问靠在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的珠环,“如果陈安道真愿意走,我还用得着他们?”
幻境中覆雪的长街乍一看空无一人,细看到处是人,只不过有些头朝下扎在雪里,有些头朝上从雪里冒出来,到处是穿进建筑里的人,画面格外诡异。
吞纳这么多人的幻境显然非常劳心费力,杨心问还不是很娴熟,一边跟画先生说话,一边还要不住地调整这些人的位置。
画先生不知道这祖宗又抽的哪门子风,专门把他给提出来说这些,看着自己旁边的柱子上长出的小羊角辫,他只敢说什么应什么,连连道:“说的是,说的是,他们可真蠢。”
“明天我们就要到了。”杨心问说,“我有件事要问你。”
“请讲请讲!”画先生的泥身抽搐,“都方便的!”
杨心问蹲下来,将那珠环按在了泥里:“你的画皮术能通过元神交换心魄和骨血,对吗。”
“差、差不多是这样吧……”画先生小心谨慎地伺候着,“但也不是轻易便能换的,需要各种各样的条件……”
杨心问打断道:“那如果你把我的心魄和别人的交换,那人的神识还完整吗,能支配我的身体吗?”
画先生闻言大惊:“不不不不不不!不敢!不敢!诶呀仙师你可别试探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越是坚韧的心魄便越难被我抽换,寻常人的都需要先用乱魂引搅散了才能换,您的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我敢发誓,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偷偷对您的心魄动手——”
“如果我是自愿的呢?”
画先生一愣。
杨心问缓缓突出口气,歪着身子,用剑挑起了马车的帘子——便见陈安道蜷缩在被子里,鼻尖都埋在了被窝里,只看得见一点头顶,和攥着被子的指节。
好像在做噩梦,发出了些不安的呻吟。
“我要在三元醮之前,让你把我跟陈安道的心魄换了。”
“你能做到吗?”
第176章 学宫
无论姚垣慕怎么垂死挣扎, 死期还是到了。
他攥着笔,自窗前的响声里朦胧抬起头,脸上还粘着墨水, 悬梁的绳儿何时断了他也不知道。
只是自窗外那微亮的晨曦,和杨心问幸灾乐祸的脸上得知,无论他愿不愿意, 正月二十一日已经来临。
“如果我那天没有贪玩去闹元宵……”
“如果我那天没有睡那么晚……”
“如果我昨天没有不小心睡着……”
那么多如果, 那么多追悔莫及都不管用了。姚垣慕有如一具行尸走肉, 在晨曦间被杨心问赶着下了雾淩峰, 赴往天矩宫下葬。
“至于吗?”杨心问看姚垣慕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有那么严重?长老难道还真能吃了你不成?”
姚垣慕痛苦地抱着自己的竹篓:“还不如让他们把我吃了呢。”
“嚯。”杨心问好奇,“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姚垣慕已经开始掉金豆儿了, 一边抹着一边说:“大长老会当庭打我手心, 把我叫到门外跪着听讲。”
杨心问听完觉得一般般,以前跟着小少爷上过几天私塾,好像也大差不差:“然后呢。”
“大梁长老会阴阳怪气。”姚垣慕忽然捏起嗓子,一张一张捻着纸页, “一张,两张, 三张……唉, 本该有五十二份的, 可现在只有五十一份, 咱们这座上看来是有一位大忙人, 旁人能交的, 就偏生他交不出来。也不知这做功课的时间都拿去做什么大事了?姚垣慕, 起来说说, 跟在实沈长老身边, 可是也研究出何等了不起的术法来了?没有?没有你却不做功课?哎呀,这姚家人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这听起来似乎也就那样,杨心问天天阴阳别人,自己对阴阳怪气便也没什么感觉,听起来还不如打手板严重。
“就这样?没了?”
“还有诹訾长老。”姚垣慕吸了吸鼻子,“他怕人多,所以但凡有功课做得不好的,便会说‘滚出去’,他的课上能少一人是一人。”
“这不是正好,课都不用听了,岂不自在?还有吗,师兄怎么罚你的?”
“师兄会叫人课后罚抄书。”
“那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师兄教的是阵卦推演,祟物生息,还有渊落本初!”姚垣慕含泪道,“全是字儿跟图,旁的经书都不过两个指节厚!这三本,本本都有我半截手臂厚!
“而且实沈长老的本职是掌罚,山中违禁的弟子都要上他那儿领罚,可吓人了。”
杨心问皱眉道:“违禁的都要去他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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