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处看了看,寻了一处偏僻背人的墙角落领着罐罐坐下。
“是不是饿了?”
十个雪白的大包子挤在一起,倒也分不清荤素菜色,魏承捡出来一个送到罐罐手上:“来,尝尝是肉的还是素的?”
罐罐接到手里但是没吃,圆圆的小脸垂着:“哥哥,罐罐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啊。”魏承不解:“怎么会这么说。”
罐罐小声道:“罐罐有,五个小铜子,却买了,好多包子,罐罐做错了。”
魏承想了想,他好像明白罐罐的意思。
罐罐的意思是他有五文钱就要买五文钱的包子,买超出自己铜子之外的东西就会被人留住见不到哥哥,小孩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可是罐罐不识数,哪里知道五文钱能买多少东西?
“给你五个铜子是因为咱们辛苦捉蛙子又把那一筐蛙子卖出好价钱,让你留着玩的,再说是哥哥让你买几个就买几个,买包子的钱本来就不是让你用这五文钱付账的。”魏承摸摸小孩头:“你没有做错,有多少力气做多大的事情这样的想法也没错,哥哥还要夸你呢。”
罐罐抬起脸蛋茫然的看他。
“刚刚那个阿叔给罐罐包子,罐罐没要,这就对了,咱们虽然穷,但是不占人家小便宜,是对的。”魏承笑了下:“不过,我爹在时常常教我莫占他人便宜,我觉得也不对,我们不占他人便宜但他人也莫想白白占咱们便宜才是对的呢,邻里之间有来有往就要另算。”
魏大年这一辈子就是死在“绝不占他人便宜,他人尽占自己便宜上”。
罐罐年纪太小,终究听不懂什么便宜不便宜,不过听到哥哥夸奖他他就好高兴,小脸也多了点笑容。
魏承道:“吃吧,等会儿凉了。”
他也从纸包里掏出个包子咬了口,这一咬就香了满嘴。
他去看罐罐,见罐罐手中也是个葱香猪肉包才没把自己手里这个给他。
罐罐已经顾不得说话了。
雪白的包子面褶处渗了些油水,面皮薄又松软,很有嚼劲,浓郁的葱香混着咸香鲜嫩的猪肉,咬上几口就含了一嘴清鲜的汤汁。
这是罐罐第一次吃肉,每吃一口眼睛都更圆润几分,几口下去手里的糖葫芦顿时不香了。
他的眼眶还因为刚刚难过挂了些泪水,小脸却满是惊喜和欢喜:“哥哥,包包,好好吃。”
小孩的脸就是五月的天。
一会儿晴一会儿喜,心里不搁事儿。
尤其是罐罐长了张尤为可人爱的小圆脸。
魏承笑了,将纸包放在罐罐怀里:“来,多吃两个。”
他们早食一人只吃掉半碗稀粥,李家给的米昨个儿晚上就熬了粥现在已经不剩下了,两个小孩这两天精打细算的仔细着那口粮食,现在见着粮食都放开了吃。
魏承吃了一个肉包两个菜包,罐罐吃了两个肉包。
这还是魏承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饱意,他再去看一眼罐罐,见这小孩穿着鼓鼓囊囊秋褂子和棉衣也遮不住那撑得溜圆的小肚子,当即吓了一跳:“罐罐,肚子难受不?”
罐罐打个饱嗝,小嘴油汪汪的摇头:“不难受,不难受。”
魏承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再路过那卖糖糕糖人摊子的时候罐罐看都不看,扯着魏承的手就往外走。
魏承好奇:“刚刚哥哥不是答应你卖完蛙子给你买这些吗?”
“哥哥。”
罐罐严肃的看他:“铜子买了糖福芦,还有包包,不能,馋嘴了哦。”
“好,那我们下次赚了铜子再买。”
魏承当然知道有了铜子也要仔细着用,等会儿还要买棉买米买布,这些银子怕是都不够用,只是罐罐又小又惹人怜爱,他也舍不得诓骗小孩答应人家却不给他买。
离开这片摊子,魏承就带着罐罐去了布行,布行的伙计没有见他们穿得穷酸又是小孩就给脸色,喜笑着迎上来问他们是要布还是要做衣。
魏承道:“想要一匹粗布,再来些棉花做冬衣。”
伙计道:“请问小哥几个人的冬衣?”
魏承道:“我和我弟弟。”
伙计打量下他们的身形,拿过一旁的算盘,道“咱们这儿最便宜的一匹粗布也要一百五十文文,棉花一两三十五文,我见你两个小孩提着柴,衣角也有些刮痕,想必也是从山里来。今冬难熬,大雪封山,做都做了还是要保暖护体为主,做上两身棉衣并两双棉鞋起码也要四斤棉花,一斤十六两,那就要二两二钱四十文了。”
说着他又往后看了眼,见没人,低声对魏承道:“莫在这儿布行做成衣,贵着嘞,再添些都能做双棉鞋了。”
棉花精贵,又赶上隆冬,这个价钱倒也不高。
魏承没太犹豫道:“行。”
又问:“想给小孩做里衣亵裤用什么布料舒服贴身些?”
伙计没想到魏承竟然真的要买棉花,顾不上惊讶,赶紧热情的给他介绍起里衣的布料,最后选来选去,还是定了价格稍高的棉布。
最后他们选了一匹黑色的粗布花了一百五十文,一匹粗布他们根本用不了,不过可以买下等过了冬天做外衣和做鞋面;四斤棉花花了二两二百四十文,软糯的白棉布价高,只扯了近七十文的布。
这白棉布是给罐罐做里衣的,魏承现下有的穿也就不做了。
出了布行,二人又去杂货铺子买了牙刷子和牙粉,两个人的量也就花了近一百文;魏承没忘记给罐罐买擦脸的香香,那杂货老板娘拿出一点擦在罐罐小脸上,问一个罐罐说一个好,几瓶都擦遍了也没选出真心喜欢哪个,最后魏承做主选了一小罐桃花香膏,价贵些,花了五十文。
今儿买的东西多也就买不了米面,见天刮起邪风,魏承带着罐罐在镇角守了好一会儿才遇上一辆到姜水村的牛车,他们多给了牛车汉子两文钱,牛车绕了一段路把他们放到了山下村口。
两个小孩说说笑笑的往山上走,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秦氏和宋富户焦急的守在草屋门外。
第11章
“哥哥。”
还没走近草屋,罐罐小脸就没了笑容,小拳头紧紧握着魏承衣角。
草屋前不仅有秦氏和宋富户,他们身后还有那黑脸长工,茂溪村的里正李茂徳,还有一个骨瘦如柴,苍苍白发盘成道髻的老者背着手站在众人中央,一副很受信服敬仰的模样。
“莫怕。”魏承沉着脸牵着罐罐往前走。
“师父,他就是魏承,我娘子先前的儿子,他身边那个崽子就是邪祟。”宋富户一打眼看见魏承就赶紧讨好殷勤的看向老者。
魏承完全无视秦氏和她带来的人,直接向李茂徳问好:“里正伯伯。”
又一摸挂在他腿边的小罐罐:“罐罐,叫人。”
罐罐有些害怕,可还抿着嘴唇,奶气的小声道:“伯伯。”
李茂徳欣慰笑了:“几日不见,小罐罐脸圆了些,胆子也大了些。”
“还是要多谢您施给的粮食,不然……”魏承垂眸看一眼自己满筐的柴,故作苦笑道:“我和罐罐也没有力气去镇上卖柴……”
李茂徳叹气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自打来到这儿就满面惶惶的秦氏惊叫一声:“师父,您快,快些治上一治那个野崽子!我,我宝儿就是被他害的还在家里啼哭不止,眼下还发起高热……”
“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崽子就是个犯邪的!我早就打听到这崽子祸害了不少茂溪村人,我听人说他去了哪家哪家就倒霉背运,那日他随着魏承不知廉耻登我门府来打秋风,左邻右舍都听到我好言好语将他们请到屋头,还好吃好喝款待他们,谁成想几句话不对付就得罪了这个杂种,竟让我们宋家上下都犯了邪……”宋富户开始说起那日魏承罐罐走后他们家发生的离奇事。
这几日宋家上下都没得好。
先说宋富户嫌弃宋宝儿哭嚎不止便让秦氏和婆子马氏将人带回房里,耳边清净后他又有些嘴馋,他在镇上赌坊喝得吃得并不尽兴,那里的酒粮忒贵,他充面子点了一些酒水小菜竟花了近两百文!村里雇个长工每月还不足二百文!那里的人却习以为常,挥霍无度,这让宋富户觉得十分窝火,于是他疾言厉色的让黑脸长工给他生火热了一小壶酒,边喝边就着盘炒熟的花生,悠闲的哼着小曲儿,好不自在,却不成想剩下的事情他就像是失了智,全都没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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