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他是想着满肚子好事来的,削弱了碌王的权威,最差也该有几句嘉奖吧?结果当头一棒。
皇帝根本没去看景王的表情,对于義州要出大祸事这一点,皇帝是宁可信其有的,但是,義州现在上下内外都是景王的人了,悦屏袭的麦香阁更是以敬县为起点,盘踞到了義州的方方面面。
显然这个大祸事,景王一系是没察觉的,皇帝若伸手,无论找没找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大祸事,让景王察觉了,都会引发误会,对皇帝没有好处啊。且这祸事八成也是悦屏袭和景王招惹的,皇帝不想自己费心费力给他们擦屁股。
所以,把義州扔给景王自己吧,有祸事让麦香阁撑着。
退一步说,即便碌王是危言耸听,但皇帝也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以后景王、碌王掰手腕,朝廷反而安稳。更要紧的是……他俩的伴侣都是男的,且这两个王夫都有各自的势力,碌王和景王都没那么容易纳妾生子。
两人最后要么绝后,要么还是得抱养皇家的孩子。
不过是否能利用得起来,就得看疾珺(太子)自己了,皇帝是没力气再谋划自己的身后事了。
“儿臣谢父皇隆恩。”景王半点都不高兴,可他现在得笑起来。
“按理说,该在朕去后,你再赴藩。”顿了顿,皇帝又道,“不过真等到那时候你再接手,实在是匆忙了些。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准备起来吧。朕这就下旨,将你改封为義王。”
大梁是没有景州的,景王之所以叫景王,因为他前些年立下了许多功劳,皇帝方才奖励他提前封王。可又觉得封他景王太厚待了,这才把安王也给捎带着封了。
“父皇!”真封了,他就彻底与夺嫡绝缘了。景王还要挣扎两下。
皇帝叹气:“你知道朕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吗?因为你先是多年不娶,后来又娶了悦屏袭!”
景王未封王的时候,不只多年不娶,还流传爱慕悦溪才是不娶之因,有人直接问过他,他没否认。后来这事也是他和悦屏袭之间的一场误会(情趣)。
悦溪要是个女的,就是侄恋婶——你叔叔还活着呢!且位高权重。他能乐意让你登基?!
皇帝那时候就觉得,他这儿子是有些能力,甚至还有些气运,某些事一落在他手里就变简单了。但是吧……一沾私情,他就瞎了。
好死不死,他娶了悦屏袭。
悦屏袭也是男的,也是悦家的,还总被拿来与碌王夫比。且悦屏袭从扬名,便是踩着碌王夫的,这很难不让人想歪。
“你小王叔坐拥三州,震慑草原西域,一声令下可得数十万骑兵,朕能找个戳他肺管子的继承人吗?!咳咳咳!”
越说越气,太子是有些让他养废了。其他儿子太不争气,提上景王来,本来是真有心让他继位的。
“都以为朕召碌王回京是找你的麻烦。”皇帝指着景王,“大错特错!朕是想让你和你王叔和解!”
景王大惊,跪在了地上。
皇帝召碌王回京,当然不是为了景王,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今年碌王必须来,是他心里的最后底线,否则他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对碌州开战。
碌王来了,他松了一口气,碌王翻旧账,到处闹腾,揪着景王互殴,做尽一切荒唐事,他都无所谓。碌王是来发怨气的,他要是规规矩矩小心办事,皇帝才要提心吊胆——怀疑碌王是要熬过这阵儿,等傻侄子继位了,再闹一把大的。
皇帝越想越气,站起来踹了景王几脚:“但你在做什么?!你在逼迫你叔叔对着你低头?你何德何能?你不是在逼他低头!你在逼他造反!你是不是还想着将他围杀在京城的想法?”
“没有!儿臣没有过!”
“你最好没有,否则你就是蠢猪一头!北胡三州一盘散沙,完全靠着他个人的威望拧成一团,你用暗杀的手段害了他,就是山崩地裂。你的眼睛,不要只看着京城。”皇帝压低声音,“说句难听的,占了京城不等于稳了天下。你若真有能耐,以義州而夺天下,朕乐见。”
皇帝不怕这句话给了他不该有的想法,反怕他就这么一蹶不振了。
他若真的以義州力压朝廷与碌州,而得天下,那真是了不得,但大概只会发生在这傻子的梦里。他过去的成就,只是顺势而起,如今逆流而上,他到底能吃几碗饭就彻底清楚了。
皇帝疲惫地坐了回去,说了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你只听说过老百姓拿碌王夫与你的王夫比吧?听过有人拿你跟碌王比吗?”
“!”
景王,不,義王离开了宫里。
他心里乱糟糟的,双颊灼热如烧。他没在车里闷着,而是骑着马走在路上。因为没穿蟒袍,也没带静街的人马,所以他也没在意旁边有马车跟他并行,直到车帘子掀开,有个小孩叫他:“王叔!”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的小儿子。这孩子叫了他一声就给拽回去了,车窗那儿露出了太子的脸。兄弟俩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太子就将帘子放下了。
骑马的,坐车的,也分道扬镳。
義王看了一眼,太子是去悦家清辉阁的?父皇让他出宫拜访的?
一片雪花落了下来,下雪了。
義王勒住了马,便有更多的雪花迎面落下。
十五年前,碌王出京时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当时,他站在人群里,觉得碌王杀了贴身太监的行为实在是可笑。
杀鸡骇猴,可也只能骇得住一时,他远离京城,渐渐被父皇遗忘,在那荒僻之地,逃不过被碾做泥尘的命运,他是个失败者。
然后悦溪来了,里衣染血,马踏红泥。放弃了一切,跟着那个失败者离开了。
原本……他已经偷偷安排了人,会安置好悦溪的。
悦溪走了,碌王宠他,但他身子娇弱,根本不适应北方的苦寒。有一阵儿,義王总觉得会收到他去世的消息。他恨碌王,这人带走了悦溪却无法照顾好他,顶着宠爱他的名头,却让他缠绵病榻,连房都出不了。
悦溪好了,碌王更宠他,三州的政权都交在了悦溪手里,三州也确实让悦溪管理得太平安稳,各族和睦。他高兴,却又……不高兴。
“铛铛铛!”敲锣的声音响起,“碌王驾到!闲人退避!”
碌王府的出来静街了,義王的护卫过来问:“殿下。”
“咱们退让吧。”
義王下了马,退让在一边,碌王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难道……悦溪不知道碌王给他安排的身份,还是跟着岳母逃出来了,碌王这是在找人吗?
想到此处,義王感到自己有些雀跃。
静街前引的骑士过去了,接着是打着旗子前引的护军。義王明白,他是想多了,这队伍很悠闲,并不是着急寻人的样子。果然,后头是骑马携手的碌王和碌王夫。碌王蟒袍金冠,王夫紫衣银冠,王夫没戴着幂篱,但左右两个华盖都顶在他脑袋上了,王夫左手拿着一枝鲜红的梅花,右手和碌王手拉着手,没拉缰绳,只以双腿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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