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卖的酒,已经自酿多于买的散酒。以不同材料、不同酒糟、不同酿造时间,甚至不同酒窖酿造出的酒,风味都是不同的。若是一直用混装散酒蒸馏,他家的酒就是不稳定的,他必须得自酿,好统一酒的风味。
那倒霉商人还来了个诬告反坐,举家发配碌州——过来老老实实过日子,可能对这家子来说,倒是因祸得福了。
当地官员的偏颇还可以理解,毕竟悦屏袭是悦家四郎,悦家是当地大族,名声颇盛。两人不能理解的是,这件事传得天下皆知,可除了三州的人,所有人都站在了悦屏袭那边,理所当然地认为悦屏袭没有任何错误。
不过,这也就是一次投石问路,这种逆反正常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收获,只是……
这一次敖昱又在一次垂帘听政的呼呼大睡后醒来,一醒就如冲出水面的大黑鱼一样,一脑袋冲出了珠帘,搂住了小月亮的腰,把脑袋搭在了小月亮的肩膀上。
已经很习惯的众臣:“……”
“?”小月亮能感觉到,敖昱僵住了,“你们先退下。”
“是。”
方才说话,小月亮知道敖昱僵什么了——他的脸上,不知不觉间裂了一道口子,半个时辰前,他刚坐下办公时还没有。
是之前的反噬?还是悦屏袭又做了什么?
敖昱搂在小月亮腰间的胳膊越收越紧,小月亮叹气,轻轻拍着他的手臂:“阿昱,要做什么就做吧。我身体的情况很好。”
“嗯……”
小月亮确实十分了解敖昱,他的纠结不是后悔,而是在为进攻犹豫。
就在小月亮脸上出现裂伤的第二天,这一年三州纳贡的队伍都进京了。
“这次你们王爷又为你们王夫要什么啦?”十年了,皇帝已经十分淡定了。
“王爷说,上次王夫去视察新田,马车实在是太过颠簸,所以,他想为王夫求一辆六乘的座驾。”
“大胆!”大臣跳出来指责,皇帝却很淡定地道:“允了。”
“谢陛下!谢陛下!”老熟人李熊一边道谢,一边将贡品奉上。
六乘车架,这是皇架。皇太子都只能坐四马的,分封的藩王四马,未曾分封的皇子两马。
人们怀疑,碌王这种借着王夫的名义,步步紧逼的行为,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一旦试探得满意了,也就是他造反的时候了。
不过,反正现在碌王没造反。除了车架的事情,闲人们对碌王这次的贡品也十分的感兴趣——三块人头大的翡翠原石,盒子打开的瞬间,宫殿内碧光如水波,便是看多了好东西的皇帝也呆了。
每一块,都可以说是倾国之宝。
小月亮脸上本来越裂越深的伤口,在半个时辰之内合拢,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红痕。
苹果醋:别人都是秀恩爱死得快,他俩是秀恩爱换活命。
敖昱和小月亮,此时在看悦屏袭工坊与酒楼的图纸,边上放着两人各自咬了一口放下的五仁白皮点心,还有厚厚一摞菜谱。
齁甜,一口甜得对五仁还算和蔼的小月亮满脸痛苦,两人喝了两大壶茶,嘴巴里才算好过。
敖昱道:“人们吃的东西少糖,这味道喜欢的人应该不少。况且,这么甜也不容易腐败。”
小月亮咧嘴,但理解地点点头:“咱们做肉,还是做蛋?”
“都不好储存……”两人一块儿陷入沉思。
他们要做盗版。悦屏袭的点心工坊没有机器,只是人工流水线,这是敖昱可以盗版的。
他们被严格限制了创新,但悦屏袭解锁,他们亲眼见过的东西,这边就能用了。在天道没限制必须一比一复刻的情况下,他俩可以快乐地进行直达上限的修改。
言不如行,敖昱干脆让厨房做了十几种糕饼,由护军们拿回家,给家眷品尝。问她们哪种好吃?若在价钱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她们买哪种?
结果,妇人们有九成都说其他种类的糕饼好吃。可若说让她们买,她们都买五仁白皮,原因也一致:“更甜,用料更好,更值。”
稀少的未曾选择五仁白皮的,都是有些出身的。
两人将馅料几经修改,王府的厨房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护军们也根据轮值,每日带回不同的点心——不出半个月,护军们和家眷们都吃圆了脸。
敖昱:“她们不喜欢五仁白皮了。”
小月亮:“吃恶心了……吧?不能找她们了,换官署的家眷!”
齁甜的东西,能坚持半个月,已经难能可贵了。
此时,中原各州忽然出现了二三十家售卖绵白糖的商家,且这只是开始,卖绵白糖的商家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座城市里,一天就冒出来了三家,甚至有人在路边表演红糖变白糖的戏法。
不出半月,便有数位结伴的商人,脸色难看地找到了悦家门口,他们都是多年来高价在悦屏袭这里买白糖的。悦屏袭卖的时候,义正词严神色艰难地对他们说,红糖变白糖需要经过多重的熬煮,艰难至极,他赚的就是个辛苦钱。
结果呢?红糖变白糖,需要的不过是区区黄泥!黄泥!熬煮也需要,但也没他说的那许多的工序。
“呵,诸位这些年,从我这儿买货,转手也赚了不少。”
“悦公子!这不是钱的事情!这是要命的事情!你这是要让我们一家几百口子的人命啊!”
悦屏袭皱眉,觉得这些人是危言耸听,不过是想从他这儿得到些赔偿罢了。
“悦公子,我从您这买的白糖,可一分没赚,全送礼了。”有个小商人哭哭啼啼道,这才终于让悦屏袭明白了什么意思。他卖给这个小商人白糖,还是出于好心,否则他是竞标不到指标的。
白糖是奢侈品,悦屏袭开始出售白糖后,白糖的价格非但没降,反而升了。因为过去的白糖不是靠钱买的,是身份。悦屏袭出售后,白糖数量大增,有钱人可以买了——他对外说做点心用的都是红糖做白糖后,剩下的边角料。为了让白糖卖出高价,他后来限制了白糖的出货量。
白糖贵重,小商人以白糖为礼,只要不是过分的事情,几乎无往不利。
可现在白糖价格疯狂下跌,过去一两白银一两糖都是看在交情的份上,现在老百姓拿两个大钱能买小半勺,用纸包着给孩子回去甜甜嘴。不过,老百姓在知道白糖就是红糖变的后,立刻抛弃了白糖,转而更倾向于买红糖,同两个大钱,能买一小块了,而且白糖那是用黄泥变出来的。还是红糖干净,有药香,养人。
白糖的“真相”暴露,收了小商人礼的老客,一起翻脸,已有人跑上他家来打砸了。
其他糖商多少有些类似的麻烦,但他们底气足,如今主要的问题还是白糖价格下跌。这冒出来的其他白糖商人明摆着都是自己有红变白的法子,他们却是大价钱从悦屏袭这儿买的高价白糖,根本和别人拼不了价格。
悦屏袭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最近红糖收得困难了。他只以为是眼热的人越来越多,买红糖去研究法子的也越来越多了。但让他把钱掏出来,却是不成的,他的钱都有去处。办学校、玻璃、炼钢、蒸汽机、火铳、造船,他都在研究,全都是吞金的巨兽。
悦屏袭未动声色,只是让小商人一家子先搬到他庄子上来,与大商人们道,他会应付的。
糖商们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应付,却也无奈,最多一甩袖子回家去找各自的靠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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