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噌一声站了起来:“他们还敢入关?敢来京城?!”
喊是这么喊,但急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人已经到了望南关,所以,他们敢,非常敢。
小月亮光着脚,湿着头发,一路踏着地毯跑到了敖昱身边。
“怎么湿着头发到处跑?小心头疼。”敖昱把他捞过来,让他坐在腿上,一边为他梳发,一边用内力蒸干头发。
“刚发现,我还是更喜欢中原。”小月亮从敞开的大门看出去,能看见院子里的大鲤鱼影壁,“很喜欢。”
“包括一会儿我让你穿鞋?”
小月亮低头,他的两只脚正踩在敖昱的鞋子上,此时下意识动了动脚趾:“嗯……”他鼻子皱了起来,“包括。”
“其实我也喜欢中原。”
水土就是不一样,小月亮身上的荷叶香气,此时闻起来便如雨后的荷塘,只有接天莲叶,尚无映日荷花,别有一番清新舒畅。
想吃……
吃不进去……
好好养着吧。
敖昱叹气,将小月亮的头发簪起,搂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上次说了大话,敖昱理智上认为自己没错,感情上却一直在后悔——他有很漫长的时间没有产生过这种理智与感情割裂的情况了。他是功德鱼,爱功德就好了。
但爱人,比爱功德简单却也复杂,因为爱人,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
“小月亮,我想你开心快乐。”即使他自己会不开心不快乐。
“阿昱,我更想你开心快乐。”
敖昱将小月亮搂得更紧了些:“别这么想,假如我只想着自己,会在你的身上发生极可怕的事情。”
“有多可怕?”小月亮微微歪了歪身子,敖昱抬了下头,让他扭过来,这样敖昱就能把脑袋塞在小月亮怀里了。
“你永远也长不大了。会把你宠得可可爱爱,没有手脚——是形容,让你连自己动手和动脚都不需要的意思。”苹果醋的话有时候还是挺对的。
“……”小月亮眨了眨眼睛,正在摸敖昱头的手都吓得一颤,“那是挺可怕的,我是指‘永远长不大’的那个,那样以后只能靠做梦了。”小月亮嘟囔了一声,他把敖昱抱在了怀里,“其实,我这辈子大概只能靠做梦了。”
小月亮自己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智确实停止在某一个阶段了。
他可以学习,可以在武功上精进,但他……就是无法继续“长大”,他的思考方式更接近于一个青少年。
这是一种让他觉得很难受的处境,明明他该懂的都懂,该有的也都有,该冲动的当然也都冲动。
“阿昱。”小月亮扁着嘴,侧着头,将脸颊贴在敖昱的头顶上。
“嗯?”敖昱听出了小月亮声音里的伤心。
“阿昱……”可小月亮又叫了一声,更委屈了。
阿昱,你在等的,是“我”的长大,还是“我”的前生或后世?你在等的,是乐希,还是你的小月亮?又或者,小月亮也只是一个未长大的曾经?
敖昱感觉到头顶一凉,小月亮的头发已经被他烘干了,那这是泪水吗?
被这滴水烫到了心尖上,敖昱想抬头看一看,却让小月亮用胳膊把他的脑袋死死抱住了。
“阿昱,等‘我’长大了,你还会记得‘我’吗?”小月亮带着鼻音问他。
“一直记得你,乐希。”
“好。”这就足够了,“好的,阿昱……”记得乐希就好,记得这一生的“小月亮”就好。
小月亮……乐希终于将敖昱的脑袋放开了。
敖昱终于能抬头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伤心难过的乐希,泪似露珠,汩汩而下,无论敖昱怎么抹都抹不净,敖昱的心仿若油煎。
“我忍不住……”乐希吸着鼻子,泪水落得更凶了。
“乐希。”敖昱看着他,认真道,“我们成亲。”
“我、我们……”
“成亲。”
“真的吗?”
“这就准备!”
乐希笑了,泪珠滚过了红润的唇,落在了敖昱的衣裳上。
无论何种意义上的圆满,他们总得占一个。
敖昱深呼吸,他第一次知道,鱼可能也有眼泪。他抱着乐希,想把过去的自己千刀万剐下油锅!直接做松鼠黑鱼!
两人说到做到,在陇西郡做起了婚前的准备,婚服敖昱和乐希亲自准备。旁人的婚服是龙是凤,他俩的婚服,是鱼龙配望舒。
敖昱是跃出水面即将化龙的鱼,乐希的是水上之月。合在一起,倒像是……鱼龙奔月了。
“你若不喜欢月亮……”
“我喜欢,我也喜欢你叫我‘小月亮’。我知道我是‘小月亮’,只是……后来的我不知道是否知道,小月亮曾是乐希。”他抿着唇,就如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自己,只依稀留下来了对敖昱的信任与感情,“月亮多美啊……我要一直做你一个人的月亮。老月亮了也是月亮。”
敖昱抚摸他的脸颊:“满脸沟壑,白发苍苍,也是我的月亮。也能撒娇耍赖,光脚到处跑。”
他说得深情款款,乐希先脸红了:“那么大年纪了,哪能依旧那样?”
“我宠着的,能。”他亲乐希的眉毛与长睫,用拇指按着他的眼角,“凤眸如钩,吾心向之。生生世世,钓我神魂。”
“不文不白……”话虽这么说,但看小月亮笑出来的小白牙,他却是开心的。
朝堂在议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江湖大佬们也在议论纷纷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俩正儿八经地用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好了婚礼——主要时间花在绣婚服上了,小月亮都放下了长刀拿起了银针,不过他只能绣些边边角角,主体还是敖昱的。武功内力果然是好东西,否则就这两套婚服,靠他们两个人四只手,不知道绣到哪辈子去了。
两人的婚礼,没什么宾客,彻底没有亲人,左边蛊虫,右边是豆藤。
来此观礼的陇西郡官员和部分门派被派出来的倒霉蛋们,只能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没有迎亲的,没有耀妆的,门口放鞭炮,洒喜糖分鸡蛋。门内敲锣打鼓,婚礼已经开始了。
两个新郎从同一边走出来了,没快没慢,没前没后,没高没矮,两人携手齐肩,并驾齐驱。
站在中间时,两人相视一笑。
“一拜天地!”孙老虎在上边当司仪,一嗓子喊得十分嘹亮。
两人一起撩袍,跪倒在地,一个头深深磕下。
感谢此方天地,让他俩得以在此聚首,从此白头。
“二拜黎民!”
这次起身,却是对着门口黎民,磕下第二个头。
感谢万众黎民,敖昱的功德,终究是取之于他们。
“夫夫对拜!”
看向彼此的两人,便又笑了。
笑着,瞧着,情丝眼波缠缠绕绕,方才缓缓地跪下,不舍地移下了眼神,三叩首……
再抬头,两人同时伸了手握住了对方的,拉着手站起来,又朝着过来的路走了过去。
宾客 们愿意留下吃喝便留,不愿就滚。婚礼的主角,是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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