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使团没到,百姓已经知道关外有这么一个特别想给他们陛下当儿子的白马国国主了。为了给陛下当儿子,他们把国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就连国库里的豆子都掏空了。
老·白马国国主·白:“啊?”
待到了京城,这使团也和别家的不同,人家直接在南门大街租了个摊子,支起摊子表演歌舞,赠送羊汤,以抒发自己能来到天.朝上国朝圣的感激之情。
煮羊汤的羊是早晨刚宰的,老大的锅,除了羊皮,羊身上从里到位都放进去了,羊骨头都砸碎了,百姓运气好还能得到一两块羊肉。给他们盛汤的时候,大汉们都笑呵呵的,虽然他们面目长得彪壮凶恶,但笑起来倒是挺憨厚的。
每日熬剩下的锅底,他们也会送给城里的慈幼院,分给孩子老人,看他们吃下去,这才离开。
也有地痞起意要找他们的麻烦,但人家是外邦的,一则有朝廷官员陪伴,二则京城人家也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没等地痞支棱起来,京城的乞丐爷爷都嫌弃他们丢脸,站起来打人了。
打狗棒下打死狗,可是没人说理去。地痞们捂着脑袋,能跑多远跑多远了。
白马国人用不甚流利的官话叫嚷:“羊汤!你、你的羊汤和碗!”
京城百姓:“你们怎么这么憨呢?”
知晓这几个凶恶大汉几年前是中原悍匪的陪同官员:“……”
连续五日,朝廷未曾召见白马国使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哪个小国的使臣会一来就召见?
天还没亮,使团的正使便带两个副使跪在昌明桥桥头了,昌明桥对面就是皇宫东门,大臣们上朝就从这儿走。
三个人就跪在这哭,一边哭一边嚎“我们有负圣恩!”“父亲陛下!我们此次朝贡不够诚恳!”“父亲陛下是不是觉得我们来朝贡来得迟了呀?”“我们国主去年登基的,确实是迟了呀,应该国主一登基就派使团来的。”
就这么一直哭,哭到昏厥,再让人抬回去。
皇帝让礼部传令,不许他们在昌明桥的桥头哭了,他们就在驿馆大门口哭,也是哭到昏厥。驿馆大门口也不许,他们就到南门大街送羊汤的摊子边哭。
老百姓都不忍心,一些大臣也觉得白马国挺恭顺的。
“这不就是收个属国吗?一道圣旨的事,人家挺好的。”
“对,比其他那些个使臣好多了。过去使臣来了,都白吃白喝的,嗟尔小国还把鼻子顶到脑门上!”
“白马国好人。”
白马国的使臣不要脸面,知道这背后是夭族的一些江湖人十分得意,觉得夭族这是出关后日子艰难,才有如此做派。
——当初敖昱吩咐使臣的时候,小月亮在一边听得开心,不时笑出声。敖昱找的都是忠心的无赖和骗子,不忠心也不成,蛊虫都在身上种着呢。
原本听说要当使臣的无赖们,都吓得要命,可一听敖昱的吩咐,他们就不怕了。这当使臣的活儿,和他们当无赖时候的活儿,也差不了多少。临走的时候,他们只是觉得每日一只羊太亏,问敖昱能否每日半只,让敖昱给骂了一通,这才乖乖滚了。
待他们走了,敖昱把小月亮捞过来:“觉得丢脸吗?”
“还好,反正丢的主要是老白的脸。哈哈哈哈!”
“所以还是觉得丢脸的。”敖昱捏捏他的脸颊,“不要这么觉得,晋乃上国,白马国不过是丁点小国,叫晋国皇帝一声爹,是咱们占便宜了。在国家层面上,脸面是最值钱的东西,又是最不值钱的。必要的时候,为了国家的脸面搭进去万千生命也在所不惜,可同样是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己把这层皮扯下来,让别人随便践踏,还要笑着欢呼。
至于经济上的损失,在国家层面,更是可以忽略。”
敖昱叹气,大概是想起刚才一群傻子跟他掰扯半只羊的事情了。
苹果醋【……】他是真的想把一切都教给小月亮。
小月亮思索片刻:“阿昱,什么是必要的时候?”
“为了达到战略目的的时候,如此刻,我们的目的是统一中原武林。白马国存在的目的,是为我们提供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势力。在我们的设想中,这个‘国家’本就没有长期存在的必要,一切只为了我们两人的短期利益考虑。”
小月亮再次思索:“我们的……‘大臣’?”
“对。”
白马国重臣绝对多数都是当年的仆人。王族直接就是罗刹寨的老白,这代表的可不是他们改邪归正得道升天,而是敖昱随时都能抛掉他们。孙老虎和赵九这些被证明了老实勤恳的独行客,或依旧被敖昱带在身边,或成了中原白马教某分会的一员。
“可我怎么觉得,按照你的布置,这个国家至少能稳定存在个一百来年呢?”
“对一个国家来说,百年长吗?”敖昱揉了揉他的脑门,“况且,连百年时间都稳不住的国家,怎么为我们稳定提供一切?”
京城皇帝的御案上,一时多了许多赞颂白马国忠心的奏折。
皇帝看着奏折,却没有某些臣子与江湖人的得意心态,恰恰相反,他被气得胸闷:白马国是太不要脸了,朕的臣子太蠢了。都知道白马国背后是夭族的二人,那两人只惦记着鼻子底下的这点甜头吗!
“陛下,白马国其实也是该嘉奖的,毕竟,这两年西北平安。”便是凌侯都求见了。他一个武将,过去很知道分寸,从来不在朝政的事情上插嘴。
这两年西北为何平安,因为南方狼部都让白马国吸纳了,北方狼部也有数次想要南下,让南方狼部也就是现在的白马部给打回去了、原本草原上即便同为一族,但不同部落之间也是矛盾颇大,互有攻伐劫掠的,这下南北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巨大改变,草原是彻底要分裂了。
凌侯这话也是暗示,白马国现在示好意图归附朝廷,你若不接受,他转头直接吞了北方狼部来打你,借口都是现成的。
——你蔑视我,甚至都不想让我当属国。我受了大侮辱。
皇帝一怔,他虽然四十岁,但上一次的大规模国战,还是他十岁左右的时候,他当时尚且是后宫里的童儿,虽然能感觉到大人的急迫与紧张,感觉到朝局的动荡,但终究未处其中。后来狼部来犯,便都是小动荡了,还不如偶尔崛起的江湖大盗惹眼。
这造成了皇帝对边塞威胁的忽视,他确实未曾想过这种威胁。
“是朕疏漏了……”
或者白马国掌权者换一个人,他都会否认这种可能,但那两位是真敢啊。
凌侯躬身行礼,不再多言。
“唉……可是这白马国,不会就此住手的。”他明年就四十了,不是一位缺乏经验的年轻君主,此时他却恍惚回到了无措的少年时,“吩咐工部,制金印。”
曾以为登上帝位,便再不会有人强迫他什么,但此时坐在这椅子上,他方才意识到,皇帝要妥协的事情,多了。
白马国被纳入属国之列,白马国国主获赐一枚乌龟形状的金印(这大概是皇帝最后的倔强与恶趣味了)。使者用最快的速度将国书送回国内,使团在京城疯狂庆祝。南门大街上十头羊,两头牛一字排开,等着屠宰。
差役硬着头皮来阻挡:“不可宰杀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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