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是血管发起的分叉看到了吗?我们选择保留哪一边做切除之前,一定要分别阻断后,观察上下肢血压的变化。”
就像我刚才做的,明白了吗?
林远琛没有抬头,但陆洋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婴幼儿的体质和自身免疫是非常脆弱的,无菌上一丁点儿没注意,对于病人都可能酿成大祸。”
呼吸都仿佛在同一频率上,陆洋微微低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我知道了。”
“好,看清楚这里的处理。”
虽然一边嘴上在说,但是手上的操作一直利落快速,即便是有近两年的空白,但是他的教学方式与习惯,已经在陆洋的接受系统里训练出了反射,形成了默契。
“轻柔!我跟你说过的力度要轻!”
没有因为是在外面而留情,指端一扭镊子反握着就敲上了他的手指,痛楚从指节上一点点震颤着尖锐晕开。
虽然疼痛,但却在一瞬间让他莫名地觉得安心。
刚才已经足够令人感觉到压迫了,现在林远琛真正凶起来直接在手术台上动手,好几个围观的医护都吓得睁圆了双眼。
“补片重新剪!你要考虑清楚重建之后的可行性,孩子发育长大,他的气管血管也会跟着长大!”
刚停下操作,手背上也被重重抽了几下,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又落了两下在他拇指下方的皮》肉稍微厚点的地方。
带着火辣的痛意也没有影响到他握着手术刀的稳当。
“支气管这里,一定要注意!”
“进针的角度!”
放下器械的空隙都伴随着长柄的镊子每一记都抽打在他的小手臂上,金属的器械分量不轻加上林远琛手腕的力量,不用几下就能把他手臂抽肿。
但陆洋像是从教学的这一刻开始,之前的忙乱和异地的不适应都缓缓消散了,虽然手和手臂被抽过的地方依然散发着针刺般肿胀的疼痛,但在此刻他只感受到了内心渐渐地平缓下来。因为是需要降温的原因,所以整个手术间跟着调控温度便不可避免充满了冷气,寒意慢慢侵袭包裹,而当精神高度集中,一切的注意力都被凝聚的时候,身体的感知与疲累仿佛完全失去了影响。
旁观的众人只顾着感慨大教授的教学原来这么吓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点,作为主刀和一助的两个人,思路清晰,有条不紊,慢慢纠正着胸腔里这窄小空间下的所有错位异常的地方。
“很好。”
剪刀轻轻被丢掷进托盘,发出当啷的清脆声响,林远琛看了一眼切下来的所有血肉。
现在开始慢慢撤除体外循环,鼓肺排气,恢复体温也恢复心跳。
在确认过孩子状态和生命体征之后,林远琛递过去一个眼神,陆洋自觉的下了手术台,走出无菌区脱下手术衣和手套,端了托盘准备出去见家属。
旁边跟台的医生都有些疑惑和惊讶,一般来说,都是主刀见家属并说明情况,再把切下来的组织送去病理然后基本就可以在一旁休息指导,由助手来进行收尾缝合。
林远琛没有理会,谁去见家属,其实他跟陆洋并没有什么所谓。加上这台手术情况特殊,到收尾的最后一步,为了安全,保险起见,林远琛都打算自己做完。
一同见家属的还有本院的主治医生,还没走到走廊上,就听到家属在那里吵架了,全程说的都是方言。
“她自己的女儿躺在里面她不来关心,每天就只会往爸那里跑,嫁出去的女儿一天到晚回娘家,像什么样子!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要让爸跟她说清楚,女儿嫁出去就不要想着家里的房子和厂子了!”
“那是爸,在医院住院阿妹去照顾怎么了?”男人的声音明显不耐烦,不想纠缠。
“如果跟她说清楚家里的东西跟她没关系你看她还去不去爸那里!”陆洋转过走廊的拐角就看到原先在病房里忙前忙后的孩子舅妈站在墙边,嘴里一直说得不停情绪有些激动,“女儿,叫‘走仔’,走仔不算仔,老风俗在这里,她想都不要想!”
有些尴尬,陆洋站在拐角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毕竟家属在争吵的是私事。唉,如果是像自己医院里那样,有显示屏提示和麦克风广播,请家属进来沟通间的话就能避免这种场面了。
“行了行了你别吵了,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家里你说什么呢,”男人的脸上露出烦躁见她还要纠缠,便反问一句,“你现在会说老风俗了?先生说我们去年不能结婚会破财破运,等今年年底才能结的时候,你怎么就觉得是我要耽误你呢?别人背后议论你带衰家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老风俗呢!”
一边的本院医生可能是怕贸然上前,很容易卷入纠纷被无辜波及,也有些犹豫。
“我这是为你着想,你在说什么屁话!”女人拿起手里的包就要往男人身上砸,旁边的护士护工估计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帮着拉开劝了两句。
陆洋趁着这时候赶紧走过玻璃感应门,就站在门外喊了两声叫家属过来。
女人马上恢复了紧张又担忧的样子,跟着自己的丈夫走了进来,男人一边打着电话应该是喊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孩子的母亲过来,因为要跟至亲沟通所以等了一会儿,跟着孩子母亲同时进来的还有另一个男人,看着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了。
这些拉扯纠纷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也没有兴趣。确认过家属身份,陆洋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是我们切下来的,这些您可以看一下,”盘子微微递到孩子的父亲母亲面前,陆洋说着手指一边微微比划帮着家属理解,“我们把她压迫食道气管畸形的主动脉小弓切下来,然后对她气管塌陷这个情况也做补片和支撑,孩子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就出来,送重症监护。”看孩子父亲一直在用手机拍照,表情依然有些茫然,便笑了笑,“情况挺好的,整体来说挺顺利的。”
听到这里众人才缓和下来,都露出松了一口气后的笑意。
“那个,医生,怎么称呼您?”
“我姓陆......”
旁边的医生刚才一直没说话,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这是陆医生,是林教授带来的助手,是他的博士。”
陆洋正有些奇怪,就看到家属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下一秒只见孩子父亲走近了几步,故意背对着有监控的地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对折着鼓鼓的信封,握在手里垂着手臂,像是电视剧里特务接头偷偷摸摸暗暗传递东西一样就要往他口袋里塞。
“谢谢你啊陆医生,麻烦你了,辛苦辛苦。”
不敢松懈。
陆洋坐在picu的值班室里,时隔半个小时左右就进去看一眼孩子的情况,监测仪器上的数值,输液泵的速度和孩子的尿量,同是也跟一边跟着工作的住院医示范着大医院的信息登记规范和手术过程记录以及监护观察文书的书写。
住院医师和几个监护室的护士开始有意无意地跟他聊起了天,用着家乡话打听着他在上海大医院里工作的感觉。
刚才出了手术室医生护士们一传,加上被塞红包时,陆洋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就说着家乡话去推拒,现在便全都知道陆洋是本地人了。
打听来打听去,其实就是对于工资待遇和对林远琛的好奇。陆洋只得摆出一副内向腼腆的样子,装出不善言辞的样子,挡下了很多探究。
林远琛估计在应酬,一直在楼上院办会议室。
其实也可以理解,院方希望能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请一流的专家挂牌指导,既能让本院的医生看到学到技术,让整个科室发展起来,也能打出名声对医院的确是件大好事。
况且林远琛这次飞刀开得可谓是配套服务极佳。
有很多主任专家飞刀的时候,攒够三四台才会过来一天一次性开完。一个月有个三,四天左右,跑一趟一天赚个外快两万往上,每个行当都有把头别在裤腰带儿上赚钱的法子。而且跑惯了飞刀的专家来了有合作关系的地方医院,简单接触过病例之后,就只做手术当中核心操作的部分,不要说派个亲自带来的学生待在监护室里守着,甚至连收尾缝皮都不等就赶着下一台,全做完了当天晚上就走,那才当真是走穴赶场跑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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