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里,电影里,文学作品里,很多很多的地方描写过有心脏疾病的主人公,情节大都仿佛是只要等到供体,等到配型成功的另一颗心脏,患者就能活下来,做完了手术便是合家欢。
然而对于接受移植的人来说,其实新的难关才刚刚开始,幸运并不会在每个人身上都发生。
女孩在这个清晨没能坚持过来,陆洋跟很多住院医生一起退出了病房,没有去面对最后的道别和父母在自己女儿病床前撕心裂肺的呼唤和哭喊。
他安静地站了很久,久到身边另一个身影靠近,才反应过来看了一下时间。
“然而心脏移植,依然是终末期心衰唯一的出路。”
是最后一条线,也是最后一道门,他听到来人这么说着。
心外ICU走廊的尽头,面对着落地窗外已经隐约浮起一线光亮仿佛就是昼夜交替的临界,陆洋作为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生死,心外,急诊重症监护室,急诊抢救室,再度回到心外,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看着多少人在病床上停止呼吸了。
然而每一次这样仿佛被丢弃在旷野里的荒芜和苍凉感还是会不断地冰冷着四肢,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上次这样两个人站在落地窗前,还是年初的时候,林远琛记得应该是初四,还下着雪。现在已经盛夏,再过不久这丝微亮就会变成有些刺眼的晨光,迅速驱散夜暮残留的一点凉意。
“那时候我记得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我现在也得到答案了,包括你好像一直对于心脏移植的课题没有意愿的原因。”
想到那时候林远琛跟他提出的带着退让的妥协,陆洋也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很快就消失,年轻的医师轻轻地叹着气。
“也并不是没有意愿,心脏移植的发展标志着一个医院心脏外科技术的发展,对于很多病人来说这还是救命唯一的方式。”
但是面对这种最后的希望都破灭的画面,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承受的。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情况很糟糕的话,其实这也是唯一可能让她活下去的方法。”
陆洋说着,看着窗外的晨曦,眼神有一瞬的颤动。
然而小儿心脏移植的供体和技术,所要面对的问题只会更难。他望着在这条道路上一直指导和带领着自己的导师,语气坚定。
“我不希望那个孩子走到这一步。”
第49章
盘子里的饭菜和汤水都散发着阵阵温热的香气,并不是饭点,店里没多少人,江述宁刚结束工作准备下班,食堂在这个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索性就走了几步,到医院外面。
毕竟刚刚经历过病人离去,看过家属的痛不欲生,即便对着比食堂要好很多的饭菜,他也没什么胃口。
室外的温度已经越来越高了,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午后的阳光已经有点毒辣。现在这个点,医院前的这片街道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经过。
手机里传来了管床的住院医师补齐的一些记录文书,给他先看一遍是否已经全面,防止封存的时候有什么遗漏。
这个女孩子除了短暂的放弃,回到了社区医院的监护室里呆一阵子外,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在这里接受的维持和治疗,现在这个结果,看着的确令人唏嘘。
手指一边在屏幕上划过,一页一页地看着,对于需要补充或者叙述需要更准确的地方,都用标记点了出来。
一部分资料是要提供给病人家属用于保险相关和其他事情的办理,许多描述需要更精准。
门推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这家开在医院边上的连锁快餐店,每日进进出出着形形色色的顾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有人在他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手里拿着点餐后的单子。
江述宁看完了手上的报告,放下手机,准备赶紧吃完然后回去医院一趟,考虑之后觉得这些工作自己还是得亲自跟到收尾。
他听到隔壁的人接起了电话,声音压得有点低沉,控制着音量。
“喂,远琛,我在楼下,先吃了饭再过去。”
“对,先不回去,老师让我多留几天。”
“行,到车库说一声。”
不是有意去听,但是提到林远琛的名字时,江述宁还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对方坐在自己的斜上方窗边的高脚椅位置,侧过头看不太到正面,加上摘了隐形,他的视线并不算非常清楚。
估计是从学校或是其他院区过来的上级医师或是教授,对方看上去跟林远琛差不多大,但是以他跟林远琛说话口吻应该是要年长一些。
没有太在意,江述宁快速地把饭吃了,抽了纸张收拾了一下,拿起自己的东西,往门外去。
而闫怀峥从刚才进来就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平板上,林远琛传来的关于先心病中心肺血管连接的新术式做法,对于这样血管改道的可行性一直都在计算模拟。
店里面现在很安静,只是偶尔有人进出的时候,推开门时,会带进来外头马路边树上的蝉鸣和阵阵夏日的热浪。
人影晃过面前整片的落地窗户,他也是无意地抬头一瞥,看了一下从眼前走过去的几个背影,没有任何眼神的变化再度低下头继续研究。
店里冷气开得像是十号线地铁的末班车,上海,已近八月。
陆洋坐在手术室生活区的大休息室内,靠着角落的沙发,接听着电话,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这是医院给了福利,花不了多少钱的,把发票到时候拍给我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明显不信,语气都带着怀疑,“人家公司的福利都是牛**果之类,哪有送这个的?”
“那你也知道别的地方是公司,我这里是医院啊,好啦妈,到时候把检查报告和发票拍给我就行。”
“那让你爸一个人去就行了,是他不舒服。”
“唉,你们就两个人一起去嘛,”陆洋抓了抓头发不想再为了这个事情继续拉锯下去,“我马上上手术,你听我的话,就这样啊。”
关珩在一旁听着,也是刚刚从同一台手术上下来,把可乐抛给他,“你嘴上也注意一点啊,刚下手术就马上回去,那是出事了才会这样,还是要有点忌讳的。”
陆洋笑着接住拧开,也没有反驳。
刚才做的那一例是一个Ⅰ型主动脉夹层,陆洋在休息室里喘了口气,换了衣服就去了重症监护室。
这一例的情况其实比较糟糕,年迈体弱,加上基础疾病也多,虽然及时送进医院,但救治难度比较大,即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出监护室。
跟来的家属是老人的两个儿子,虽然着急,但脸色都还算好,言谈间表示对于结果也有心理准备。不过在林远琛说明完情况之后,两人都还是表达了强烈的救治意愿,对于录音签字也非常的配合,比起期待,到这个份上,更多的是为了尽孝。
关珩在监护室里检查过老人身上连接的输液泵和有创监测管道后,准备记录在表格上,一边写着一边朝着监护室外面看了一眼。
“唉,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该不该治,儿女只要经济好一点的,都会觉得必须得尽全力才算问心无愧,可是每一次看到这些老人身上插着那么多管子躺在这里,要是换成我自己,我肯定不愿意。”
监护室的确是一个令人难受的地方,机械运转的动静,呼吸的沉重声音,挣扎与挽留一直都带着凝重而苍白的颜色。所有生活中追逐的一切在这里都像是被玻璃门隔绝在了外面,失去了所有意义,自由与健康变成了最迫切的渴望。
“真不知道你在急诊重症监护是怎么做下来的。”
关珩半开玩笑地提及过去,陆洋也没有了以前一提到就阴郁下脸色的变化,只是拍了一张目前监测显示的情况发给了林远琛,便走了出去了。
跟外面的家属嘱咐了一下不要离开医院太远,有情况会立刻联系,陆洋回到值班室后,就再度打开了那个胎儿的超声成像。
手里的电话拨打了那个一直没有接通的号码,连续打了三通之后,再一次于没有回音中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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