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妈妈两天前确诊了。”
“但从昨晚开始,我爸和我都联系不上她了。”
第84章
医院外的世界,被新闻、传闻,被各种讨论铺满,而医院内,每天的线条要更简单一些,却也更紧绷,更紧张。
这样的日子在陆洋眼里,于某个瞬间就恍惚像是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从酒店里提来的焖烧壶里是自己睡觉前放进去的白米和开水,闷了一晚上,变成了有点像稀饭又有点像粥的绵绵烂烂的口感。
进入红区前不能喝太多水也不能吃太多,毕竟接下来几个小时都不能上厕所。而这种东西容易消化,又能舒缓肠胃又是陆洋从小到大吃惯了的早餐,一定程度上也能令他平静下心情。
班次做了调整,程澄让他跟着上早班。
林远琛早上发了消息来,已经确定了他会跟着下一批医疗队前往武汉。
ECMO技术不是只要一个成熟的医生就够的,需要一个成熟的完备的团队。
一点点酱油滴在上面搅和一下,食物在这段时间里仿佛只剩下咸味,甚至失去了味道的意义,只是维持体力的补充,他一口口地吞着,一边听着交班。
昨晚又走了三个人。
呼吸窘迫,心衰,多器官衰竭。
抢救记录上所有的医嘱处置都被拿出来讨论分析,病例对比,总结反思,确定下一步的调整。
“这是6床昨晚之前最后一次肺部CT的情况。”
“你们看这种毛毛的这种显示......”
“我们现在要知道的是肺部病变之后具体他的机制,他是发生一个怎样的......”
头脑昏涨。
昨天,他联系了一通能联系到的人,都没有问到吴乐妈妈的消息。
“可能没在咱们接管的医院吧,我昨天也问了嘉嘉,说不定是在其他定点医院里。”
“嘉嘉?”陆洋有些疑惑的,望着跟自己说话的关珩,“谁?”
“许嘉嘉啊,呼吸内科那个,跟你相过亲的,她跟着他们导师过来了在三院。”关珩吃着面,一边也用汤勺伸进陆洋的焖烧壶里擓了一勺烂烂的粥。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见过一面,哪来的相亲。”
关珩挑了挑眉,但随即脸上也还是不免露出担心。
“怎么会联系不上呢,啧。”
在这里住院的老人,其实也有一些是长时间跟家人子女失联的,他们也都会尽力地帮着联系。
“现在床位还是紧张,会不会......”
会不会还没有住院治疗。
关珩看着他凝重的脸色,目光也跟着沉了下来。
“吴乐说的确诊,是所有指标都阳了还是暂时还......对了,我问问她有报告吗?”
各个医院都在扩充床位,还有新建起来的火神山医院,但依然有很多高度疑似或是轻症,暂时还没办法被接受住院治疗。
陆洋有些心烦意乱,甚至连会议的内容都听不太进脑子。
旁边有护士小心翼翼地从会议室后门进来,走到关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关珩转过身跟小姑娘相视一眼,就起身出去了。
“人手不够吗?还是什么情况?”
走在金银潭医院弧形的狭长走廊上,关珩有些奇怪地问道,面对护理组传达过来的让自己突然进入病房的消息有些不解。
“三楼有投诉,说要换个男护士。”
什么?
快速地准备,在缓冲区穿好所有防护物品,关珩进入病房。
看着站在门口,就算在层层遮挡下都看得出来有些沮丧的小护士,路过的时候也低声对她说了一句。
“没事没事。”
关珩走到床位边上,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老大爷,对方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孙大爷是北方人,是武汉有名的高中老教师了,爱人一年多前走了,独女和女婿在疫情开始暴发的那段时间里都病重去世,只留下他自己一个人。老人现在也是重症病人,每天都需要不间断供氧,一直戴着氧气面罩,虽然意识清醒,但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坐一会儿就会气喘吁吁,需要人搀扶。
关珩没有急,走过去握着老人的手,耐心地开口道。
“怎么了大爷,哪儿不舒服呀?还是咱们小杨扎针弄疼您了啊,小杨年纪还小,小年轻嘛总需要多历练一些,来,给我瞧瞧您的手。”
仔细检查了一下患者身上所有的输液通路,都没有问题,现在监测的情况也都还可以。
但孙大爷脸上依然郁郁,不肯说话。
“大爷,是想出院了吧?哎呀,您的情况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我们在坚持一段时间,慢慢好起来了就能转去2楼,那不久就能出院了。”
老年人失去亲人的绝望和孤独是需要疏导的,很多时候病人出现烦躁和情绪失控都是因为心理上的动摇,关珩转身跟站在一边的小护士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外面休息会儿。
看到女孩子走了,孙大爷才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又有些痛苦地开口道,“...我弄到身上了......之前这里都是个小伙子,那是个小姑娘,我......”
一双眼睛里的眼泪浑浊,又带着身陷沉疴里强烈的挣扎和痛恨,看向病房一直没有打开过的窗户,眼底都是黯淡的灰败。
“那是护士啊,什么小姑娘小伙子的,都一样的。这些过来的小年轻可是上海最好的几家医院里专业上很出色的护士。人家小杨前年才本科毕业,您看您还老教师呢,湖北不也有一位以前上过纪录片的,很有名的男的产科李大夫,人家那么多找他的孕妇都不在意这个呢,”关珩用着学得有些四不像的北方口音,轻轻握着他两只手,用着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那我来帮您清理一下,做个暖和的擦浴,再给您换个衣服。”
“......嗯,麻烦你了。”
“嗐,哪里的话,”但关珩还是轻轻用纱布帮老人擦着脸上的眼泪,“不过咱们让小杨进来帮忙好不好,您看啊,我们医疗队里那么多小姑娘都是大年夜抛下家人勇敢地过来的,昨天她在加班的时候还跟我们同事说会好好照顾您的,要是知道您因为人家是女孩子就不让人护理了,人家多难过呀对不对?”
孙大爷闭着眼睛,呼吸都透露着颤抖,过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流着眼泪说道。
“我......”
“......因为我女儿也就比她大两岁,也就比她大两岁......”
还是心理上崩溃的问题。
关珩安慰了老人很久,才走到门口招呼小护士一起进去。
被褥下,老人的护理垫已经脏污,裤子上也都是秽物,应该是失禁的情况,这也显示着老人的消化系统已经不是很好了。
小杨也是个机灵的姑娘,在门口大概听到了一些,只在一旁安静地搭着手,主要还是由关珩来处理。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及时跟我说哦。”关珩的动作轻柔到位,非常细致地帮老人腿间擦拭干净,将脏了的衣物和垫子全部撤走,然后用浸过热水的浴巾开始帮老人床上擦浴。
毕竟要考虑到病人本就脆弱的情绪,所以关珩擦浴的操作更加精神集中,精准把握着用力的程度,迅速敏捷,避免过多的翻动和暴露。
“好受一点没有,大爷,”关珩一边帮老人擦着手肘,一边也避免老人向悲观的情绪转移更多的注意,一直跟他聊着天,“这样热热的,身体的血液循环也能好一些,来,我看看指甲,还不长嘛,那就先不剪,给您多擦擦。”
被褥也都换了,做完之后,关珩将所有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裹着秽物的垫子拿出去时,小杨在一旁鼓起勇气,微微弯下腰看着老人。
“孙爸爸,再给您泡泡脚好不好,天太冷了,您手脚都太凉了,泡泡脚更舒服一点,您也好睡一会儿,精神会好些的。”
“好不好,孙爸爸?”
老人躺在床上一直都在无声地流着眼泪,脸上皱纹的道道沟壑都被一行行止不住的热泪浸润着。
关珩进来的时候看到小杨端着热水盆放在床尾预警上,小心地弯曲着老人的双腿,卷起新换裤子的裤脚,然后轻轻地捧着他的双足放进热水里,然后细心地搓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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