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什么了?”
“你,你真好意思问出口,我都听见竹子,竹子哭了。”
江清淮叹息一声,把昨晚的两桩事都告诉了她。
周红花吓得跌坐在凳上,嗓音都发虚,“怎么会,怎么会呢?”
军营的事固然让她难受不已,但林竹他娘的事更叫她震惊。
“前些年村里确实有人这样说,可我们都以为只是传言啊,哪里能想到……你说人怎么能恶毒成这样?”
周红花噌地站起身,“有些嘴贱的居然还敢说是竹子克死了他娘,等着,等咱们把这事儿公开了,我倒要看他们还能不能说得出口?”
这里头,张荷花就是头一个。
周红花牙咬的咯咯响,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张荷花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江清淮拉着她坐下,认真道:“昨晚我和竹子商议过了,想报官。”
“报,现在就报!”说完周红花才后知后觉儿子说了什么,脸上一沉,心口突突地跳,“真,真要报官啊?”
底层百姓哪有不怕官的?
周红花性子再泼辣也不过是一个乡下妇人,光听见报官两个字人就要软的站不住了。
江清淮点头,“我和四哥他们也商议过了,咱们先递诉状上去,等镇上的巡检司来过以后差不多就能立案,等他们替咱们疏通好了关系接了这案子,事情便顺利了。”
“当真能顺利吗,那可是官府啊,竹子身子又不好,可别叫他们给打了。”
县衙里头审案子的时候,好些人会跑去围观,早些年周红花和江长顺也去凑过热闹,吵的厉害的时候县老太爷不耐烦,索性各打三十大板,那个皮开肉绽的血腥场面吓得周红花回来连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她本来还担心村里人骂阿淮和竹子不孝,现在一对比都不算什么了。
既然周红花已经知道了,那自然也没必要瞒着江长顺,江家索性开了个讲会,连两个小孩都没落下。
“你们已经决定好了?”江长顺眉头皱的极紧。
江清淮点头。
“真就没别的法子了?”
江清淮摇头,“杀人要偿命,这是律法规定好的。”
这话既是在说林立根,也是在说他自己。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弄死林立根和王冬翠的。
江长顺仰着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自小便有主意,我和你娘,”他看了眼周红花,“我们都听你的。”
比起大人的重重顾虑,两个小孩就简单多了。
江云月抱着林竹,小声道:“大嫂你别怕,我的积蓄都可以给你。”
江云野捏着小拳头,“大嫂,村里谁要敢说你和大哥的坏话,我保准不叫他们好过。”
林竹冲他俩笑了一下,虽然眉宇间的暗色并未退去,但这一刻的感动多少还是冲淡了一些。
三日后,卞老四亲自跑了一趟,把府尊的意思告诉了江清淮。
原本这么小的案子府尊是不会管的,但卞老四他们三个到底是当今陛下亲自派点过来的人,府尊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后来再一听江清淮的名字,府尊不知怎么的又重视了一些。
“我问过大人,原是他来此地上任前曾听陛下提过你的名字,说是陛下曾用过你的药方子,据说还随口夸了一句。”
江清淮微愣,但片刻后他就想明白了,“多半是因为顾太医吧,他是我的恩师。”
卞老四笑了一声,“这倒是意外之喜,有陛下对你的这份看重,咱们行事可要方便许多了。”
江清淮脸上却无半分自喜,卞老四熟知他的为人,也不觉得惊奇,继续道:“该打点的我都打点过了,县太爷的为人我也了解过,名声不坏,算是个清正的,但这种人往往多少有几分迂腐,所以……”
江清淮点头,“我知道,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一顿板子总归是免不了的,不过衙役下手知道轻重,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四哥,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你说。”
“无论什么惩戒,能否都让我来?”
卞老四微微笑了一下,“就晓得你会这么说,早就替你打点好了,放心吧,你以为我方才说的板子是指弟妹吗?”
江清淮也笑了,“还是四哥想得周到。”
卞老四一走,林竹便急着进来,“阿淮,四哥怎么说?”
“来,”江清淮冲林竹招招手,等林竹过来后又拉他在自己怀里坐了,轻松道:“四哥说都打点好了,叫咱们只管把状子递上去便是,对了,他还说府尊很重视我们,连当今陛下都夸过我呢。”
林竹脸上也带了点笑,“真的吗?”
“当然,还记得顾太医吗?”
“记得,你的老师。”
“他原本就是太医,想来应该是他举荐过我的药方给陛下用过。”
“原来是这样。”
“现在该放心了吧?”
林竹没让他给完全带跑,还留着一丝清明问道:“四哥有没有说后头的责罚之类的?”
江清淮笑,“说了,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不过别担心,衙役们也都打点过,不会下重手的。”
林竹点点头,“我不怕的。”
只打一顿板子,已经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多的什么也没说。
诉状递上去以后江家人就开始了焦灼的等待,这种经年的陈案向来是要往后排的,所以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平日里照旧安生度日。
但打点过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才过了十日,巡检司便来了人。
一共三个人,他们先来江家问了几句话,然后又去了他们指认的那条河边检查了一番,说是检查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
走完这个过场,然后他们又去了林家。
这一通操作下来,早有有心之人瞧出了端倪。
“莫不是为了当年那事儿吧?”
有年轻些的赶紧问:“啥事儿啊?”
那人本来想说,但抬眼瞧瞧正在林家问话、一脸肃杀的三位官爷——这三位和卞老四他们来的时候可不一样,他们都是带了刀的——忙住了口,“没啥事儿。”
三位官爷在林家盘问了一通,走的时候警告林立根和王冬翠,“别想着逃跑,跑哪儿都没用,你们的脸我们已经画下来了知道不?”
林立根抖得尿都快出来了,只王冬翠喏喏应了一句,“是,是。”
三人出来的时候林庆突然跳出来,拦在三人跟前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冬翠吓得差点死过去,忙冲过来把林庆拽走,“官爷别恼,这是我小儿子,他才八岁,不懂事儿。”
三人也没为难一个小孩,只盯了他一眼便冷冷道:“管好他。”
“是是是。”
巡检司的人一走,事情便在村子里传开了,对他们来说,这事儿的震撼程度就是说句平地一声雷也不为过。
甚至还要更夸张些。
林家同宗族的人简直痛心疾首,一天里恨不得来八回,有些年纪大的手指都快点到江清淮和江长顺鼻子上去了。
甚至还有人叫嚷着要把江家赶出临南村,说他们是村里的耻辱。
周红花自然不甘示弱,来一个骂一个,来一对骂一双,连一向老实巴交的江长顺都拿起扫把开始赶人了。
这些人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的小九九还真不好说,江家如今日子过得好,前阵子又大出风头,嫉妒的人可是不少。
这么大的事,作为亲兄弟的江长贵不闻不问倒也没啥,可这一家子居然还冲在最前头,满脸的痛心疾首好像自家平日里有多关心这个亲兄弟似的。
原本以为这些人闹一闹也便罢了,没想到三日后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江清淮终于忍不了了。
第四日来江家的人回去后通通不对劲了,有的浑身刺挠坐立不安,有的满脸起包肿的出不了门,还有的狂打喷嚏,打的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