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推着他们几个往里走,“好了,你别说了。”
那直性子的官差茫然道:“咋了嘛,我哪句话说错了?”
江清淮:“……”
江正青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就在众人风中凌乱的时候,那头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他可能奇怪为啥这个村的人全集中在这一处,语气都有些怪,“敢问江正青家在何处?”
立刻有人振奋道:“来了来了,这回才是真的。”
前头那个刚刚科普过的官差立刻往回走,“真有官差来,让我瞧瞧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
来人却不是官差,面对这么多人火辣辣的视线,他吓得都不敢往这边来了。
江正青拨开人群迎上去,语气很是不满,“你怎么才来?”
他认出了这位正是他先前付过定银的使人。
使人愣了一下,“我一路上没敢打停啊,府城到你们这儿少说也得两日,我这已经算很快了。”
“少废话,快说。”江正青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
使人抓抓一头蓬乱的头发,尴尬道:“名单上并无你的姓名,应当是没中吧。”
名单上没有,那自然就是没中,使人不过是说的委婉些。
说完他就赶紧补充道:“余下的银子你不会不给吧?”
为了防止使人贪前头的定银,一般都会约定递了消息以后再给余下的银子,定银只是很少的一点,连使人来回的路费都不够。
江正青恶狠狠道:“滚开。”
使人不乐意了,“咱们可是说好的,我人都来了,你想赖账?”
正好瞧见这边三个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官差,使人忙高声道:“官老爷替小民做主啊,这人要赖账不给银子。”
官差:“……”
方才科普那位被其余两人同时推了出去,他:……
他轻咳了一声,拿出官差的派头严肃道:“快把银子给人家,亏你还是读书人呢,这点气度也没有吗?”
说完他就回头瞪了两个兄弟一眼。
都是你们。
第73章
待到一院子的人都走光了, 周红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正青当真没中秀才?”
林竹点点头,“方才那个使人是这么说的。”
周红花叹了口气,“这些年正青也挺用功的,怎么就没中呢。”
“官差大哥说了, 后年还能再考。”
“那也成, 再读两年心里的成算肯定要大些, 到时候定能考中。”
林竹一边答应着,一边利索地淘洗了米倒入锅中,今天家里有客人,周红花说要烧干饭吃。
厨房那边要增一个锅灶, 墙已经被敲开了, 所以他们现在把大铁锅搬到了院子里来, 起了个泥灶暂且先用着。
周红花说归说, 也没耽误了干活,几位官爷来的突然, 这个时间也来不及上山去了,只能把家中的吃食盘点一遍。
原先腌的紫苏叶还余好些,这回全拿出来看了,江清淮酿的酒也都抱了出来, 就连周红花一直珍藏在柜子里不舍得拿出来用的一口小炒锅都搬出来了。
林竹正蹲在一边剪螺狮。
虽然炒螺不卖了,但因为江长顺喜欢吃, 所以家里的木桶里还是一直养着小半桶螺蛳,眼下正好能用得上。
“来了, 肉来了。”
江长顺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跑进来, “咱们运气不错,大孙留了一块儿好肉自家吃的,叫我给买来了。”
全村人都晓得江家来了三位官爷, 江长顺过去的时候大孙早就把这块肉取出来给他备着了,他甚至还想直接送给江长顺,江长顺没答应。
周红花闻言赶紧出来看,惊喜道:“呦,当真是一块儿好肉,大孙这回真帮了大忙了,咱可得好好谢谢他。”
“这是自然的。”
周红花拎着肉乐呵呵地过去处理了。
江长顺走到林竹边上,“竹子你去做别的,这活儿我来。”
林竹抿了抿唇,嗯了一声就把钳子递给了他。
没一会儿江云野和江云月回来了,两人一人挎了个大篮子,里头全是野菜,堆得满满的。
虽然来不及上山,但田野地头野菜也挺多,两人在外头跑了一圈就收获了这么多。
两人放下篮子后进屋去喝了口水,就赶紧出来帮着处理这些野菜了。
周红花看了他俩一眼,笑眯眯道:“打个野菜锅子,多搁些辣子,阿淮说他们爱吃。”
江云野忙起身,“那我再去摘些来。”
周红花点点头,“去吧,不过别跑远了,河边不要去。”
没大人带着,小孩自己去河边总归是不太放心的。
江云野远远地丢下一句嗯,人就跑没影了。
外面一家子忙的热火朝天,堂屋里气氛却有些沉重。
江清淮从军营出来以后就没和那边通过信,自然急于知道其他人的消息,因此一进来便问了。
方才还乐呵呵的三位官差一下子就哽住了。
江清淮疑惑道:“怎么了?”
三位官差互相看了一眼,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卞老四开了口:“江大夫,兄弟几个也不瞒你,其他人……都……”
他像是怎么使劲都说不出后头几个字,难受地把头垂了下去。
方才在外头直性子发言的官差名叫六子,他也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见四哥说不出来,他便忍着心痛把话说完了——
“都死了。”
一贯从容不迫的人此刻也失了态,江清淮手中的竹杯一下子脱了手,里头残余的半杯茶把他的前襟泼了个透。
“什么?”
“谁死了,说清楚。”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阿毛突然低吼道:“都死了,江大夫,他们都死了。”
“死,死了?”江清淮的眼神霎时就灰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死呢,我走的时候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将军说总算可以歇口气了,怎么会……”
阿毛眼眶中的泪珠一颗颗滚滚而下,“真的死了,军中出了奸细,趁着弟兄们庆功宴喝的烂醉引狼入室,全死了。”
江清淮急声道:“那吴刘两位军医呢?”
“他们二位忙着转移伤残的弟兄,没,没跑出去。”
江清淮颓然地坐了回去,嘴上喃喃道:“怎么会呢,我走的时候他们明明都还好好的,还给我践行……”
六子抽泣着道:“我去的晚,对周遭的地形不熟悉,我想方便,天黑了怕走错了路,便拉着四哥和毛哥陪我一道去,结果我们就倒在那儿睡着了,被喊杀声惊醒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江清淮目光直直地看着虚空,脑中一幕一幕回闪着和那些兄弟们相处的画面,他替他们治伤,和他们说笑,偶尔还教他们认字,答应等战事歇了以后多做些药膏药粉让他们带回家去。
可是没了,都没了。
“后来,”卞老四咽了口唾沫,再次开口,“朝廷惩治了奸细,追封了将军,还有两位军医,如今也已是太医了,”想到吴大夫说起当太医时满脸的憧憬模样,卞老四猛地抽噎了一下,“估摸着他二位已经知道了吧。”
“再后来,当今赐了我们仨一个恩典,我们仨就请求来了这边做个官差,前几日才刚刚上任。”
阿毛抬起手臂狠狠拭了一把泪,“当初那么多人,如今就剩咱们四个了,这么大的落差谁能经受得起呢?”
“咚咚”两声,外头传来江长顺的声音,“阿淮,晚食都备好了,请三位官爷上座吧。”
江清淮如梦初醒,“知道了,就来。”
其他三人也赶紧抹了把脸,好让自己瞧上去不那么狼狈,免得吓着了江大夫的家人。
卞老四苦笑了一声,“江大夫,当初幸好你离开了,不然依你的性子,怕是也和吴大夫刘大夫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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