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往林竹手里塞了个东西。
骡车上,林竹把匣子打开,先看到一只银簪子,还有一个粉润的小瓷罐,这个不用看,林竹知道是擦脸擦手的油,家里上回买的还没用完。
底下压着一封信。
本来还有点担心认不出所有的字,结果一打开发现全认识,甚至江清淮还特地改了平日里写字的习惯,让林竹看起来更轻松些。
上面也没说啥,就提了几件有趣的事,比如小鱼时常偷摸去帮忙,刚开始发现他不在还颇为失望,后来知道了疫病的事就不失望了,但每日里还去,好在他运气很好,没染上,江清淮说他挺有天分,现在偶尔也会教他一点东西了。
还有头天去的时候找他们茬的马少爷死了,被周邵打死的,码头上的人为此还喜气洋洋了三日,连疫病的事都暂时放到一边去了。
还有关于阿虎和三娘的,江清淮这段时间顾不上给自己弄吃食,吃的都是他们给送的包子馒头。
林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他把信原样放回了匣子里。
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和先前一样在担忧和平稳中度过,没想到才不到三日就出了变故。
这晚江家人照旧用了晚食就各自回屋去了,林竹正在屋里找兔子,现在兔子已经赖在他屋里了,天一黑就来挠门,干脆就给它弄了个窝,就放在床脚的位置。
兔子还不晓得这个窝给自己的,一进来就呲溜一下不知道钻哪儿去了,林竹正在唤它。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砸门声,咚咚咚的,黑夜里听着很是吓人。
林竹心口差点都停跳了。
“二叔,二叔。”
这声叫唤把他拉了回来,他对江正青的声音不熟悉,但听这称呼能辨认出来。
江长顺已经开门出来了,林竹听见他快步走到前院拉开院门的动静,“正青,你咋来了?”
江正青语气里满是焦急,“二叔,你送我们去镇上一趟,周玉他不好了。”
“什么?”江长顺方才衣裳没穿好,这下连扣衣襟都顾不上了,“周玉咋了?”
“他肚里痛的难受,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江长顺知道周玉怀了身孕,因此也不敢怠慢,“那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
周红花也出来了,她虽然不喜江正青,但这种时候也不会说什么,还催着江长顺赶紧去套骡车。
“江二叔,离他远些,他夫郎得的是那个病。”
不知谁喊了一声,远远的也看不清脸。
江长顺和周红花脚上一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咋办。
那人又喊话了,“我没瞎说,他方才去敲洪三叔家的门,被赶出来了,你们快赶他走。”
江长顺又看了眼周红花。
周红花看向江正青,表情十分严肃,“正青,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正青立刻摇头,“没有的事,周玉不过就是寻常的腹痛而已。”
“别听他的。”一个妇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夫郎好几日前身上就不痛快了,张荷花拖着不让他去镇上瞧,我远远见过他一回,病状和你家清淮说的一模一样,不是那种病是啥?”
周红花冷笑一声,“正青,这种时候你还要扯谎?”
江正青见瞒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他情况尚可,二婶,你看我和我爹娘不都好好的么,你们怕啥,二叔快去啊,人命关天啊,周玉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第93章
周红花不说话, 江长顺站在那里为难了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便看了周红花一眼,虽然没说话, 但周红花明白他的意思。
周玉和孩子是无辜的, 这也是她平日里挂在嘴边的话。
套骡车的时候, 周红花跟了过去,江长顺小声和她说:“这也没法子,等把周玉送到镇上我就不回了,正好给阿淮打下手去。”
周红花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道:“真是作孽。”
外头的动静林竹听得真切, 庆幸不是阿淮出了事的同时又有点担心周玉, 一夜都睡的不安稳, 第二天早早就起身了。
周红花脸色瞧着也是难看得紧,一早上把江长贵和张荷花两口子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
本来就不高兴, 在河边浣衣的时候还听说昨夜张荷花死活不让江正青跟着去,非说她家就这么一个男丁,万一染上病断了香火就完了。
拖拖拉拉的又闹了一个时辰,最后江正青还是叫江长顺给拖走的。
听那些亲眼瞧见的人说, 江长顺发了很大一通火,指着他大哥的鼻子骂, 听着很是痛快。
周红花都气笑了,和林竹说:“你爹最是好说话的一个人, 能气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林竹点头, 他来了家里这么久,从没听爹说过一句重话,整日里都是笑呵呵的。
“还香火?我呸, ”周红花啐了一口,“早干啥去了,不是上回去镇上买那本破书,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吗?”
“可不是么,”周围人附和,“也不晓得现在如何了,可怜了周玉肚子里的孩子,都四个多月了。”
此时,镇上。
江长顺夜里直接把人送来了仁安堂,近来因为疫病的事,仁安堂所有大夫几乎都在,包括妇产大夫。
江长顺高兴坏了,立刻便要把周玉往里头送,结果这时候又出了岔子。
江正青拦在外头,非说要等江清淮来。
江长顺好说歹说,周玉在骡车里头疼的哀哭不止,可江正青就是不松口。
问就是信不过那些大夫,只有江清淮来他才放心。
江长顺:“……”
这种时候他到哪儿找阿淮去。
东拉西扯下来,天都快亮了,周玉已经哭的没声了,面色白的和纸一样。
江长顺实在没法子,仁安堂的人不管,他虽然能对付江正青,但总不能直接把周玉抱进去。
好在江清淮来了。
他是从县衙赶过来的,上面来了密旨,嘱县太爷和他一道控制局势,尽快将疫病消除。
他和县太爷商谈了一夜,刚议完出来就听仁安堂的人说他爹来了,还带了个怀孕的夫郎,此刻正在堂外等着他。
一听说那怀孕的夫郎腹痛折腾了一夜,江清淮连后头的话都没听就急火火地赶来了。
“爹,竹子怎么了?”
说着就要去撩骡车的帘子,被江长顺一把拽住。
“不是竹子,是周玉?”
江清淮这才看见旁边的江正青,耳边也听见了周玉断断续续的哼声。
他定下了神,“周玉怎么了?”
江长顺看都不看江正青,快速道:“好像是染了那个疫病,疼了快十个时辰了。”
“十个时辰?”江清淮一边示意仁安堂的人开门,一边问道:“为啥不进去,里头大夫都在。”
仁安堂这边算是据点之一,但只是用来给民众测探是否染上疫病用的,已经确定染上的都会被带到买药所那边去。
京城来的两个太医在那边坐镇。
而且这边所有大夫都是一天三碗姜茶,无一人感染,所以看着吓人,其实是安全的。
要说江正青害怕应该是说不通的。
江长顺没说话,江正青也默不作声。
江清淮明白了,索性也不问,直接叫江正青把自己夫郎抱进去。
见他要走,江正青急了,一把拽住他,“清淮你去哪儿?”
江清淮无奈,“我又不是妇产大夫,我进去有啥用?”
“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周玉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江清淮嗤笑一声,本来想说实话,但想想这人的态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只是和我爹说几句话而已。”
他态度坚决,江正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另一边去。
“爹,家里还好吧?”
“放心吧,竹子、你娘他们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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