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时皱起了眉,像是觉得晦气一般,“你啥意思,好端端的谁要诊脉啊。”
“抱歉。”江清淮自己是大夫,觉得看病这种事极为寻常,倒是忘了有人会觉得晦气了。
他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码头这里天冷风大,我们主要是为了预防风寒的。”
那人面色和缓了些,“风寒倒确实,我这两日夜里是有些咳,你当真能诊治?”
江清淮仔细看了眼他的面色,“劳驾伸一下手。”
那人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出来,江清淮轻轻一搭,不过须臾便收回了手,“只是寻常的寒疾,最多三碗姜茶就能好。”
“哼,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骗人买姜茶的吧。”
江清淮把姜茶里的成分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只是简单的寒疾,但若拖下去也是很麻烦的,建议尽早治疗。”
“我偏不上你的当。”那人说完就转去了隔壁,“给我来三个包子。”
江清淮也不在意,正好林竹的面煮好了,两人一人一碗,挖了些辣椒酱拌一拌,然后端到前面桌边开始吃。
方才那个客人就坐在他们边上,酸酸辣辣的气息一点不落的全被他闻了去,手里的包子顿时更干了。
“老板,给我来碗汤。”
阿虎为难道:“我家没汤啊。”他转了转眼珠,看见旁边热气腾腾的面汤锅,便过去要了一碗。
林竹很大方地给了。
客人别别扭扭地喝了一口,别别扭扭地想,“骗子归骗子,做的汤倒是挺香。”
可明明嘴里已经喝着汤,看着江清淮和林竹吃面,嘴里却好像更干了。
“过了中午就更没生意了,吃完咱们就回家吧。”
林竹点点头,“好。”
江清淮抬手在他脸上碰了一下,“有点凉,这边风太大了,明日来的时候戴个帽子吧,最好再弄个罩子,家里有吗?”
“没有,晚上回去我做一个吧,还有些碎布头……”
“一晚上怎么来得及,一会儿去买一个吧,爹娘用的也都破的不能看了。”
“我不用了,给爹娘买吧。”
江清淮捏捏林竹的耳朵,“耳朵都冻红了还说不用,要是染上风寒怎么办?”
“那,那就买一个吧,你也买一个。”
“这才对。”
两人凑在一块儿吃完了面,收拾了碗筷,正要收摊子离开,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掌柜的,还有吃的不?”
“随便什么都成,只要是热的。”
林竹抬眼,发现是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搬过货,身上脸上都脏污的厉害。
“有的,酸辣面,成吗?”
“成,给我们几个各来一碗。”
阿虎家的客人好像有认识这三人的,扬声道:“杨老三,你们几个搬啥货去了,一早就不见你们。”
杨老三随手呼噜一把脸,没好气道:“我哪晓得,总不过就是一些腌臜货。”
“哈哈,谁叫你们几个生的高壮呢,这种累活儿不找你们找谁。”
说话间,林竹已经拌好了三碗面,江清淮端过去,顺带着告诉客人们桌上三个瓷罐子里装的分别是辣椒粉,辣椒酱,花椒油,不够的话可以自己按照口味加。
“还能这样,这倒稀奇。”
那个叫杨老三的客人随手往自己的面碗里搁了一勺子花椒油,随便搅了搅便是一大口。
天气越来越冷,等江面上结了冰行船就没这么方便了,所以近来货船越发的多,留给他们吃饭的时间并不多。
猛吃了三口,杨老三才后知后觉,这面怎么这么好吃?
面本身就劲道十足,这辣椒酱也够味,酸辣的恰到好处,连面汤也香得很。
这么想着,他把手伸向装辣椒酱的罐子,准备再来点,结果刚一动就和对面的兄弟对上了眼。
“你也要?”
“来点儿,不晓得是不是真饿了,吃着格外香。”
边上埋头猛吃的第三人也抬起眼,“我也是。”
三人都加了辣椒酱,各自蒙着头呼噜呼噜吃了个干净。
杨老三舔了舔嘴唇,高声道:“掌柜的,给我再来一碗。”
“我也要。”
“三碗,我们都要。”
林竹愣了一下,他和江清淮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闻言只能赶紧放下,重新去煮面。
这边三个人也在窃窃私语,“是这面吧,还有这酱。”
“肯定是,咱们都吃了一碗了,要饿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
“他方才说什么,买吃食可以诊脉?”
“对,掌柜是这么说的。”
杨老三朝江清淮那边努了努嘴,“要不,去试试?”
“会不会耽误事儿啊?”
“诊脉要多久,反正咱们还要等面呢。”
“那成,走。”
江清淮一抬眼,就看见面前多了三个人,打头的杨老三搓了搓手,问道:“掌柜的,你方才说可以诊脉?”
江清淮笑了一下,“可以,请这边坐。”
杨老三忙不迭就过去坐了,他诊脉的时候,后头两个兄弟就瞧着。
“最近身边有人得了寒疾?”
杨老三一愣,“掌柜的,你是算命的吧?”
江清淮失笑,“并非如此,只是我观你的脉象,有被传染的迹象。”
“这都能诊出来?”
见杨老三瞪直了眼十分稀奇的模样,江清淮笑道:“不过脉象和外感风寒有些差别而已,仔细诊能诊出来。”
杨老三连连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有个兄弟犯了错,被马爷丢进了江里,命大没死,在床上躺了小半月了。”
江清淮也没多问,只道:“若方便的话,明日不妨把他带过来。”
“一定,多谢掌柜的。”
三人挨个都诊了脉,问题都差不多,近来三人夜里轮着照顾兄弟,多少都沾染了些。
兄弟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好,三人都知道问题严重,因此也不需江清淮多说,一人一碗姜茶就灌了下去。
倒不是他们多舍得花钱,而是知道误工有多不划算,比如他们兄弟,这阵子一个字儿也没拿回家去,要不是他们几个接济,家里妻儿都要活不下去了。
冬日里本来就要更难些。
吃完面走的时候,杨老三又确认了一遍小摊开工的时间,约好明日就把兄弟带过来。
他们一走,三娘便凑过来,往林竹手里塞了两个包子,“方才要了你们的面汤,这个就当抵钱了。”
林竹想推拒,但三娘不肯,他只能收了。
这会儿没客人了,只是还舍不得收摊,三娘便索性和林竹闲聊,“你男人真厉害,年纪轻轻就能给人瞧病。”
旁人要是夸自己,林竹定要摇头,但夸江清淮他就不谦虚了,“嗯,他很厉害的。”
三娘笑着打趣他,“你们刚成亲不久吧,一说起来就脸红呢。”
林竹害羞的低下了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阿虎喜滋滋地捧着一碗花椒酒过来给媳妇儿瞧。
“江大夫给的吗?”
阿虎点头,“这是花椒酒,祛风散寒的,你也喝点儿。”
三娘有点不好意思,“酒可是很贵的,你怎么能随便拿人家东西?”
“我没随便拿,我回了包子。”
“包子哪有酒贵。”
林竹笑了一声,“你尝尝这酒,一口下去人就暖了。”
三娘这才捧起碗抿了一口,喝完砸了咂嘴,惊讶道:“花椒酒竟然是这个味儿吗,我怎么记得酒铺里不是这个味儿。”
阿虎得意道:“江大夫说他加了药材的,不是简单的酒。”
“难怪呢。”三娘又喝了一口,“还真是,喝着喝着身子就暖起来了,这边大多都是汉子,肯定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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