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苍老的呼唤传来:“道君,仙长!”
白翎回头,发现叶府全体搜魂师,集中在远处的结界里。
那结界的中心,竟然是他们在祠堂供奉的太徵仙像,人们不知经历了什么,一个个惊慌失措,本来挤在仙像脚下,此时才壮着胆子前来。
太徵走向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家家主说:“不得了啊道君,有个仙长他、他突然发疯,抢走了你的宝贝!”
其他搜魂师搀着他离开结界,争相告状:“道君,就是那个棺材脸大高个,两眼乌青的——我们以为观心结束,你们都要出来了,没想到就他一人呀,还打伤了您的土地公公!”
白翎:“土地公公?哦,两不疑?”
一缕稀薄的烟气从“两不疑”冒出来,凝聚出老头的模样。不过,器灵比之前透明许多,显然伤得不轻。
他咳嗽着说:“道君,恕老朽失察,着了此人的道。他,他突然发难,老朽竭力抵挡,不得已启动了您仙像的祈灵符,先用结界把大伙儿罩住。”
仙像之所以盛行于各地,尤其是妖魔多的北方,正是这个缘故。
只要给仙像画上祈灵符,受供奉的修士便会被抽调一缕灵力,当信徒们遭遇危难时,修士未必能即刻赶到,祈灵符可以形成结界,暂且庇佑凡人。
其香火越盛,修士分来的灵力越多,结界越强。太徵的仙像受叶府朝拜千年,结界厚如金刚。
太徵抬手助器灵复原,道:“人命更重要,你没做错。”
器灵缓过气,犹在懊悔:“可恨丢了识海钥,那恶贼究竟是何方神圣!”
太徵说:“他是展月老祖。”
器灵:“……”
搜魂师们:“……”
在场诸人无不目瞪口呆,不敢多说一个字。
太徵神情郁郁,转身对白翎三人道:“不论他要识海钥去做什么,总归不会有利于我等。罢了,事已至此,做我们该做的就是。”
白翎正要点头,发现裴响一直盯着他。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绾起上半头发的发髻。
白翎若有所觉,往脑后一摸。
他愕然道:“我碧落幡呢!”
不知何时,他飘在背后的深碧色长绦不见了。白翎与裴响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不好”二字。
太徵道:“那件神级法器?不是百年前便被展月收走了吗?”
“他身上留着一条残片。”顾怜恢复人形,抱臂寒声说,“你们用它干什么了?”
“里面关着旧河塔怨灵。”白翎沉默片刻,说,“就是活石人的怨灵。”
他顿了顿,道:“那具怨灵的修为高达大乘期,和道君您一样……如果被展月带走,再把碧落幡恢复完整,他就能借用怨灵的力量了。”
太徵闭了闭眼,神色凝重之至。
白翎喃喃道:“他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为什么不趁机带走我们,或者把我们杀了?”
解开无数个疑团后,涌现出更多个。
当务之急,却不是去找展月,追回两件法宝。太徵环顾四周,迎着诸多忐忑的视线,看回白翎和裴响两人,郑重道:
“此间一切,尽交给我等长辈。你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秘境以北,沉音魔域,你们去过的地方。阴阳相接之地,正在其中。展月渡劫在即,我们仅有这一次机会。能否保住尔等性命,能否保住天下苍生,都要看你们了!”
老人目光灼灼,向他们走近一步,期待着两人的回应。
白翎望向裴响,却见师弟始终看着他,一眼不错。
白翎笑了笑,疑虑荡然无存。若是百年之前,寿尽之际,他绝不会为什么扯蛋的天下安危、苍生疾苦费半点心、出半点力。
他甚至会对修真界毁灭乐见其成——说不定等这个世界泡汤,他就能回家了。
不曾想百年而已,世事如棋局局新。
白翎直视着太徵道君,说:“您刚才提到的具体地方,在沉音魔域?那真是巧了。魔域其他三家,我们一点门路没有,偏偏在沉音魔域,我们很有人脉啊。”
太徵:“莫非……”
“没想到我们展月一脉的师兄弟三个,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头呀。”白翎笑眼微弯,朝顾怜投去一瞥,问,“师尊去不去?差你凑一桌麻将。”
“哼,胡言乱语!”
顾怜本来抬起一只手,以广袖掩住下半张脸,不想被人发现他痛哭过。但现在全场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只好瞪了白翎一眼,不情不愿地放下手,对他腰间的银铃施法。
那只生锈的铃铛曾来自诸葛悟,在他半身入魔之后,便结满银锈、再没发出过声音了。
此时顾怜放出紫炎,将银铃缭绕凌空,持续灼烧。他的“莲台无妄火”可焚尽妖邪,祛除法器上的魔气不在话下。
众目睽睽,望着那银铃焕然一新。
铃铛落回了白翎手中,他正欲开口,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裴响眨眨眼。
黑衣剑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见他停下来看自己,不禁一怔。
裴响低声说:“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介怀的,师兄。”
白翎道:“我们一起喊更好啊!我知道你也很感念他的。快过来,阿响!我来倒计时,都喊‘大师兄’。三、二、一,喊——”
清风拂过,满院人屏息凝神。
两名年轻的仙长同时开口,却不等他们唤出声,一道温和持重的嗓音便从银铃里传出:
“阿翎,小裴,是你们么?”
第150章 一百五十、组会
一驾骡车行驶在古道上,即将从暖融融的黄昏走进淡紫色的薄暮。
路两旁都是麦田,风吹麦浪,发出连绵的喧嚷。几缕炊烟斜斜地挂在天边,地平线上,露着零星的房子尖,隔太远了,像蝤蛴一隐一现的犄角。
一名年轻道人躺在露天的车舆里,睡得正起兴。
他本来用幕篱盖脸,但风吹着吹着,将这轻巧的物事吹动几寸。
柔如无物的白纱也被吹开,似昙花的重瓣渐展,露出下边的花蕊——是青年明丽清新的眉眼。
他从午后一直睡到了这会儿,面颊酡红,状若微醺。
青年披散的棕发铺满草席,不和寻常美人一样,泛着缎子的光泽。恰恰相反,他的头发总是太过蓬松,底下还略微泛卷,倒像两侧的麦穗,在如今的晚秋天色里,生机勃勃。
诚然,距离新河郡发生的一切,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修真界步入了秋天,白翎也和裴响一路同行,来到了远离道场的人魔两界边缘。
顾怜和太徵都留在了新河郡,防止是非卷土重来。果不出他们所料,神教很快便再度发兵,捉拿乱党。
幸好,当初留守道场的新派势力金蝉脱壳,不曾折损太多。
他们暗中南渡,先一步抵达了新河郡,协力守城。
是非久攻不下,竟然祭出了一件修真界失传已久的法宝:玄天炉。
此物上回面世,还是和碧落幡作为问鼎道君的压箱底宝贝,一起登场。
正是在它的不断强化下,区区仙级法器群魔饵,引得十万魔族分食了问鼎的神身。
白翎记得,他曾问过尹真一嘴,玄天炉最后花落谁家。彼时的尹真——或者说展月老祖,称其被某个强运散修抢先得手了。
现在看来,玄天炉当初是被他收入了囊中,故而落到是非手上。是非凭借此物,催动霁青河水,胁迫太徵献城归降。
若她拒绝开城门、灭叶家、奉上展月一脉的不肖徒孙,是非便放水淹了新河郡。
神教门徒把整座城围得蚊蝇都飞不出去,数万居民插翅难逃。
不过在那时候,白翎和裴响已经先走一步了。
太徵为今日情景筹谋多年,提前备好了特制的咒印,安在他二人身上。此咒印别无他用,唯独能防是非一手,让他算不出二人的动向。
如此一来,是非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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