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暗略一沉思,道:“诸葛道长的气运岂非冠绝众人?若我与之结侣,倒对我的修行有所助益了。”
“你!”驾鹤道君黛眉倒竖,气得丢开她手,“怎么从早到晚只寻思这个?你是半点不在意旁的么!”
林暗说:“师尊日夜酗酒,一醉百年,又何曾在意……”
“你什么时候学会顶嘴的!”驾鹤道君怒而夺去为她满上的酒樽,自己一饮而尽。
是非道君笑道:“渡尘的气运冠绝诸子,漱玉的心性,却在同辈中鲜见……驾鹤啊,你且由她去吧。她与你不同,男欢女爱,俱是过眼云烟……”
驾鹤道君把喝空的酒樽砸了过去。明明不见她使力,但酒樽穿过是非道君、疾射入水,掀起滔天巨浪。
一滴水珠迎面扑来,白翎眨了下眼,恰好用睫毛挡住。
比起驾鹤道君澎湃的法力,更令他惊异的是,酒樽刚才“穿过”了是非道君。此人一动不动地盘坐原处,眼前架着的叆叇镜片寒光一闪。
白翎此时才意识到,是非道君今晚根本没真正地踏入大罗仙窟——与众人商谈到现在的,不过是他的一缕分神。
诸葛悟沉默良久,苦笑道:“渡尘修行至此,头回遇挫,若要牵连各位……实在是无颜对师尊教诲。”
林暗摊手道:“人情总要还的。为了徐郎冯郎,你们师兄弟三人差点折在魔域。生死难道不重于虚名?”
白翎抛开惊讶,也接受了现实。
他小声问裴响:“阿响,你觉得怎样?别的不说,师兄他当了那么久三代第一,如果这次被超过……反正我会不爽。我还是想当同代无敌的师弟!”
“嗯。”裴响安静了一会儿,说,“我去。”
白翎:“啊?”
裴响瞥着他,道:“不然你去?”
“去与师兄结侣?唔……不如我们俩共侍一夫……我什么都没说。”白翎上句话刚讲出口,在场诸人全部齐刷刷向他看来。连背对他的诸葛悟都回头了。
白翎意识到,他的修为最低,再小声说话也没用,立刻端起纯洁无辜的灿笑,道:“怎么决定师兄的道侣呀?竞争上岗?需要作半刻钟内自我介绍陈述个人长板吗。我还可以做幻灯片……不是,呃,连环画?”
三名道君都看着他,最后驾鹤道君问:“你在讲什么鸟语?”
白翎眨了一下眼睛,说:“不用竞聘啊,那没事了。”
他又飞快地对裴响解释:“竞聘就是争着应聘的意思。应聘知道吧?应征?”
裴响点了点头。
诸葛悟少见的面色凝重。于他而言,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即使自己可以为了进境不择手段,亦不能将师弟与好友置于不利。
他缓声道:“其实,在下并不执着于三代的头名。若濯缨真人先一步进境,我有五分胜算,与之一战。多谢广寒道君指点,恕渡尘,难以从命。”
广寒道君欲言又止,转向是非道君。
白翎也没忍住,顶着威压,悄悄瞄他一眼。虽然三位道君齐聚,驾鹤道君还是攒局的东道主,但是,是非道君才是能一锤定音之人。
不料,他幽幽地说:“渡尘,很抱歉,此次由不得你。数百年来,神教旧众对你倾力栽培,你必须成为新一届道君。神教稳固,道场平定,霁青才会是展月老祖的后盾,待他睁眼飞升时,须见到我等为他镇守的净土。一切,尽与他千年前离去时一般。”
字字句句,敲打在众人心头,到最后似鼓声沉沉,撼得人心尖发麻。
白翎看清楚了,一闪而逝的寒光不在是非道君的叆叇上,而是在他眼底。此人年幼的面孔上,浮现出枯木一般的老态,随着他不疾不徐的话语,他身下云台四散,但他的身形纹丝不动,稳当当凝在空中。
诸葛悟稍一倾身,唇角竟溢出了鲜血。
白翎发现有血滴落下,忙上前道:“师兄!”
诸葛悟立即抬手,止住了他,缓缓看向是非道君。道君总是含笑半眯的眼睛,依旧不曾睁开,语气和蔼地提醒道:“渡尘,不要抗拒。其实,你抗拒过……哦,你大概不记得了。”
白翎霎时心惊。
诸葛悟一句话都没说,是非道君居然能勘破他的心思,还触发了什么惩戒机制似的,但凡眼前人生出异心,就会受到压制伤害。而且,他说诸葛悟抗拒过了,却不记得——莫非他给诸葛悟洗过脑???
无数心思飘过白翎的脑海,最后落在最可怕的一点上:是非道君有这种无解的手段,在他统御之下,应该无人能违背他的意旨。
可是,新势力猖狂日久,不仅没被铲除,还做大做强了。恐怕拜日神教的内乱,比外人看见的更严重数倍以上。
白翎极力控制着心思,不要腹诽是非道君“癫公”、“死牛鼻子”、“天山童姥爷”之类的。
他想再宽慰诸葛悟两句,不料对上师兄苍白的脸色,忽然说不出口了。裴响亦无声地走到诸葛悟身侧,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是非道君。
师弟很识时务,没有行轻狂之举,正当白翎为此欣慰时,就见裴响的嘴角也溢出鲜血来,而且源源不断,越流越多!
白翎惊呆了。
什么意思,阿响心里骂的比他还脏?!
不,他知道阿响不会什么脏话的。不幸中的万幸,裴响流出的血又渗入了他的肌肤,徒留淡淡红痕。他灵力暴涨,覆盖体表,隐隐形成了一层微光。
是非道君人未动,但无形的惩戒消失了。
他说:“裴响……本尊有所耳闻。很好。你有老祖风范,你……很有用。”
这下白翎忍无可忍,脱口而出:“有用?担不起!您磋磨师兄还不满意,连我们师弟都不放过啊?他才十九岁,筑基前期,您慧眼识珠怎么把刚吃进蚌壳的沙子都识上了!”
此话既兼反驳,又兼挖苦,裴响用方巾一拭嘴角,投来视线道:“师兄。”
白翎瞪他一眼:“干嘛?”
裴响平复吐息,说:“冷静。”
白翎道:“呵呵,大哥莫说二哥。”
是非道君却眼中一亮,赞道:“十九岁筑基前期……不出半月能入后期。很好……实在是太好了。与老祖当年,毫无二致……”
他自言自语,模糊不清。白翎听着来气,还欲反驳,诸葛悟亦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青年剑修的面色恢复如常,只道:“广寒前辈,请问我破境之后,可否与道侣和离?”
广寒道君说:“啊,自然可以。本尊是不愿惹师尊伤怀,方才维持现状。你破境之后,和离随意,所谓‘遍历诸情’,历过便罢。”
“既如此,渡尘拜谢诸位。日后如有所需,我……万死不辞。”
诸葛悟起身,向林暗与两名师弟依次行礼。林暗亲眼目睹刚才是非道君的警示,眼光微凝,回礼不语。
白翎和裴响则同时托住了师兄的手。诸葛悟没再落座,而是站在他们前面,回身面对三位道君。
他微微笑道:“请大师明示,在下应与何人结侣。”
是非道君将手一划,飞出一只陀螺。
白翎冷眼旁观,上面呈一个“悟”字,大概代表诸葛悟。或许在算命之人眼中,人与陀螺无异,从出生起便被天命抽打着,不死不休。
叆叇镜片之后的一双眼,扫过白翎、裴响、林暗。霎时间,又飞出了三枚陀螺,分别显出“翎”、“响”、“暗”三个字。
象征诸葛悟的陀螺在中央旋转,其余三只陀螺环绕着他,越靠越近。
其中,“暗”字陀螺到了一定距离时,便停止了,与“悟”字陀螺相安无事。“响”字陀螺则与其说是围着诸葛悟,不如说是跟着白翎,二者之间,它慢慢挨上了代表白翎的陀螺。
最后,“翎”字陀螺和师兄碰在了一起。两枚陀螺都高速转动着,碰撞摩擦,似有歪斜迸开之象,但须臾过后,终是分隔一线,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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