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响定定地看着白翎,道,“你抽中的功法,唯有你抽中。它在全性塔内,专门等待着你。而塔里的诸多法宝,尽是师祖所置。”
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白翎望向鸟笼里的顾怜,那厮将翅膀一甩,罩住脑袋,意思很明显:不知道,正伤心,别烦他。
白翎挑眉道:“我们要在这儿讨论铲除老祖?如果某人还余情未了的话……有点残酷啊。”
太徵散开编造鸟笼的枝条,顾怜却没有变回人形。显然,做鸟好歹能掩饰表情,做人就只能躲起来了。
他飞到高处的枝头,掷下一句话:“你们爱怎样怎样,反正我早当他死了!!!”
众人陷入安静,都从他故作凶恶的声音里,听出了多年忧思终成真的痛苦。
白翎垂首少顷,抬头看着太徵道君,道:“请前辈明示,我们该怎么做?事到如今,不知您的打算怎样,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吧:既然老祖要取我师弟的性命,我便一定要杀了他。您的手上,应该掌握着杀死他的办法?”
他以前便知道,想让修《太上迢迢密文》的人死,除非修为远胜之。否则,就只有令其心甘情愿赴死这一条路可走了。
显然,两条路都走不通。
而太徵道君耗尽心力,将众人召集,肯定找到了第三条路。
果不其然,老人说:“当年的三圣,互相知晓致命的缺陷。我的暂且不提,就说是非吧。他绝不可纳入过多灵力,因为他的境界再涨下去,就成毫无自主之力的婴儿了。”
她顿了顿,道,“而杀死《太上迢迢密文》修士的东西,名为‘阴阳器’。此物在阴阳两界的边缘,唯有它,能举九幽黄泉之力,彻底把展月拉入冥间。但阴阳两隔,千年一度,才能在此世见证彼方。我筹备已久,就等着夺得那件神器——如今形势险峻,我必须留守新河郡,以待是非卷土重来。你们二人,务必前往魔域,赢得此器!”
白翎道:“‘赢得’?看来想拿到这件东西的,不止我们啊。老祖更清楚自己的死穴,说不定他提前个百八十年,早派人在阴阳边缘蹲守,防止能干掉他的大杀器被人拿走了——啊。”
突然,白翎稍稍睁大了眼睛。
裴响道:“师兄?”
白翎喃喃地说:“他肯定……提前了百八十年,就在蹲守。”
太徵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白翎却没有回答,他的双眼越发睁大,一股寒意沿着后背,直直地往上冒。
白翎轻声说:“对于老祖,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是大杀器,一个是阿响。他不仅会派人盯着大杀器,还会派人盯着阿响——不,不一定派人。他完全可以亲自来。真有人能在天上闷个一千年,完全不出来走动么?我记得有种宝贝,名叫‘山傀’,差点在修真界灭绝了,就是因为全部被老祖收集起来,炼制分身。”
他话音落下,诡异的气氛在三人间滋长。
白翎自言自语道:“那么老祖会不会有个分身,一直在我们身边——防止阿响出什么意外呢?”
一时间,裴响神色微凝,显然想到了某个具体的人。
太徵却不知此人是谁,道:“怎么,你们皆被顾怜收入门下,另有渡尘真人庇护,还轮得到外人出手吗?”
“外人,外人……确实有个这样的人!我就在刚才,还奇怪他去哪了呢!”
白翎慢慢地勾起唇角,说,“进心境的算您在内,不是五个吗?太徵道君,我们那位黑眼圈很重的‘元婴期’朋友——现在何处?”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重启 Avengers
太徵略一愣神,道:“他扮演活石人,因为承受天谴太过痛苦,我让他提前结束了观心!”
“那我跟您长话短说吧。我们认识这位兄台,早在一百年前——恰好是阿响入门后碰上第一件大事,也就是道会那阵子!在秘境里,我们险些被问鼎一脉灭门,要不是这人召集了大把散修,我们早就被上千个冤魂怨灵嚼烂啦!”
白翎双手按住太阳穴,极力回忆,不想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他道:“之后我们惹上了魔域公主,进了魔尊的圈套……他当时在干什么?他留在黑市,没跟我们一起。”
裴响提醒道:“以他的修为和个性,跟着我们会穿帮。他不出手,我们将死在魔尊刀下,他若出手,按照金丹期的修为能力有限。”
“对,但他一定做了什么吧?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那时候偃鸣道君为什么救了师兄师姐。就算有他的弟子通风报信,他也该来救弟子呀,怎么跑去救别人了?”白翎扬起一边眉。
太徵道:“偃鸣道君,历来听从是非的调遣,更服从展月的命令。”
“这就说通了呀——他背着我们,跑去给偃鸣下令啦?再然后呢,我们回了道场,准备给师兄进境!结果是什么?和师兄无关,和我无关,和阿响有关——刺杀老祖?不不不,是阿响接了魔尊一击,又达成了一件老祖的标志性功绩!”
白翎对太徵道,“道君,那时候的魔尊是你家弟子放进来的啊。您怎么说?”
“彼时一是为了争夺道君席位,二则……”太徵看向裴响,索性直言,“我考虑过趁你尚未大成,提前将你扼杀。没想到,你真的接住了魔尊一击。秘境是展月布下的,魔修入侵那般顺利,或许也是他暗中放任所致?”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白翎深吸一口气,幽幽地道,“接着便到现在了,时间过去一百年……我和师弟,来到新河郡,在道君您的谋划下,一步步揭开当年的真相,站到了您这一边。而他——化名尹真之人,再次出现得恰到好处,一路跟在我们身旁。”
三人目光相交,皆不动声色。
但令人背后发毛的感觉弥漫开来,像是揭开了一张恐怖的面具后,发现露出的真容比面具更可怕万分。
忽然,白翎眉峰轻皱。
他道:“不对,不对!”
裴响专注地听他说话,太徵问:“有何不对?”
白翎深思道:“他为什么会由着我们看见真相呢?不应该抓住机会,把我们打包拐回道场吗。他甚至放任我恢复了阿响的记忆,就不怕阿响以后见到他再给一剑?”
裴响顺着他的思路说:“他若那样做,我们必然起疑。况且,在我入却风司之后,师兄你便……”
“便与他不共戴天了。说得好。”
白翎拍拍师弟的肩,不自觉地跟他靠在一起,道:“他一定有什么非让我们来一趟的理由……恢复记忆要去旧河郡,引路要用到阿响身上的灵台枷、道君手里的两不疑,旧河郡有识海钥……对了,识海钥!道君,我们带走的那枚识海钥呢?”
“放在两不疑上,与灵台枷持平,用以支撑我们多人同在心境啊。”
太徵话刚说完,脚下猛地一晃。
白翎和裴响同时抓住对方的手,稳住身形。
漫天柳叶齐齐震悚,嘈杂的叶响挤满心境。柳条狂舞,柳根塌陷,一声凤鸣传来,顾怜挥舞着翅膀飞落,白翎讶然道:
“地、地震了?”
太徵脸色难看:“不,是有人——”
字音未落,心境轰然消逝。搜魂被强行终止了,几人都没感到现实世界的冲击,所以唯有一种可能:
他们没受到影响,但护法的宝物出事了!
白翎眼前一片白光,紧闭双目都没有用,整个人像在不断下坠。好一会儿后,脚踏实地的感觉才一点点恢复,他拨开柳枝绕成的茧,回到现实之中。
时值深夜,现实里并没有过去很久。
几人同时落地,一眼发现,有一株柳树形成的茧早被毁坏,空荡荡的。有人提前离开了心境,在法场中心,两不疑倾倒在地,灵台枷滚落一旁,识海钥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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