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逐云的眼底泛着些许猩红,手臂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痛,他却恍然未觉。
王娜的话丝毫没唤起他的孝心,甚至让他有些想笑。
给他吃,给他穿?
如果让他每天不能上桌,只能吃一家人剩下来的残羹冷炙、弟弟剩的鸡骨头,也叫给他吃。
如果让他只能穿赵贵破了个大洞的烂夹克、邻居小女孩不要的旧T恤,也叫给他穿!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会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喻逐云拧过头,死死地盯着王娜,眼底是显而易见的疯狂,“带着你的老公赶紧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一定先把他剁了,喂你吃下去。”
话音落,他一把抓住赵贵的头,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下。
赵贵尖叫。他大半张脸都与粗粝的水泥地摩擦,却毫无挣扎还手之力,无助地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喻逐云,却把自己的老脸磨得全是血。
“你他.吗的……居然敢……老子是你爹!你真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啊!!”
王娜一时间也被吓住了。
他们那儿的念头很简单,孩子买来了就是自己家的,要替自己养老送终。现在他们自己的孩子前年因为在街上捅人被撞死了,赔光了家里的钱,疯疯癫癫地过了一段时间,自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跑了的“儿子”。
原本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找到喻逐云的,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有人为他们提供了喻逐云现在的照片和学校。
他们自然是要过来的。他们养了喻逐云那么多年要他承担起养家的义务,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儿,王娜咬咬牙。
喻逐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不可能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喻逐云这么有钱!
“要命啊,天杀的啊!儿子长大以后不认人了啊!”
她三步并作两步,死死地抓住喻逐云的胳膊,一口重重地咬了下去。
鲜血迸溅而出,皮肉撕裂。
“滚!”
喻逐云猛地将她甩到一旁。汩汩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他擦了下指节,还是忍住了揍裂她鼻骨的冲动。换作是一年前,看到他在这世界上最恨的两人大咧咧地出现在面前,还这般死皮赖脸地纠缠,他绝对会动手,干出一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这么做。
他约定好了要去找南晴,一起去首都,一起上大学。
他不能杀人。
甚至不能再动手。
不能再因为这种事情被处分,不能让过去的身世被所有人知晓……不能让南晴失望。
在学校内巡逻的保安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异样,他们这段时间经常在门口看见这对疯子,已经习以为常。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今天会突然逮着学生发疯,这会儿大骂一声,匆忙从远处赶来。
喻逐云一脚踢翻了死猪一样的赵贵,有点摇晃地后退两步,从口袋掏出手机,自己报了警。
“嘟…嘟…嘟……”
铃声响起的同时,身后袭来一阵恶臭的热风。跌倒在地的王娜眼眶通红,神色疯癫,发疯似的冲他跑了过来。
喻逐云没有揍女人的习惯。他脸色阴郁,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王娜的动作却半点不停,直撞得他手机滑落,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啪!”
喻逐云脸色冷了下来,有一瞬间的分神。他正思考着如何钳制住王娜、蹲下捡手机,眼前就忽然一暗。
疯癫的女人大笑一声,脸色扭曲,恶狠狠地抬起了某个黑乎乎的东西,重重地朝喻逐云砸了下来。
“嗡——”
世界安静了下来。
学校保安的大叫声消音,只剩下了一张一合的嘴形。王娜的嘴巴咧开,黑洞洞的嗓子眼仿佛要将一切吞噬进去。喻逐云踉跄两步,捂住潮湿温热的右脸。
充血的眼睛有几分模糊。
疯癫的女人被保安控制住,她手里用破布包裹着的东西也当啷落地。
那是堆在校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建筑垃圾,砖头和钢筋。
此刻,那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
-
天色昏沉阴暗。
早上还一片晴好的天空忽然翻滚上了墨色的积雨云,空气潮湿,弥漫着些许风雨欲来的凉意。
南晴慢慢地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条小缝,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胸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阴雨天气,从挂断电话开始,他的伤口就离奇地胀痛,心脏也跳得有些不太舒服。
好像有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可他却一无所知。
透明的玻璃上滑落下几颗雨珠,渐渐越来越多,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
下雨了。
南晴抿了抿唇,从口袋掏出手机,又给喻逐云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声音响了半晌。最后,还是满怀歉意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南涛成带顾梅芳去医院检查,顾嘉禾去学校了,家里没有人。
南晴慢慢攥紧了手指,看了眼外面噼啪的狂风暴雨,又垂下眼,盯着无论如何都拨打不通的电话。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心里的燥热和痛楚越来越盛。
南晴拿了一把雨伞撑着身体,术后第一次一个人下四楼。
走到楼道口时,他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说不清到底是疲累,害怕,还是恐慌。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喻逐云认识这么久,恋爱这么久,出现了这种情况,仍不知道去哪里找喻逐云。他真的不知道。
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人回。上午还笑着说要来找他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只知道,如果喻逐云不是遇见了什么很严重的事,一定不会这样。
南晴撑开伞,独自走入雨幕中。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换了几辆公交车。只是去过学校,又走到画室,哪里都没见到喻逐云。
直到最后,他整个人没了力气,垂下头,一言不发地坐在公交车站台。
小雨淅淅沥沥,裹着夜晚的寒风。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喻逐云。
南晴立刻摁了接通。
那头却响起一个成熟的女声:“喂,你好。喻逐云的手机刚刚出了点问题,现在才打开…才看到你打来的电话。”
“我算是喻逐云的半个长辈。抱歉擅自做主联系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太担心。”
南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有些讷讷地“啊”了一声。
反倒是那头的女人忽然有些不忍:“你现在有时间吗?如果有空的话来一趟宜市人医吧,4号楼607病房。”
“……他现在在这里。”
南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公交车在他跟前停下,他浑浑噩噩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了两秒。
江熹低下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
喻逐云自己设置的,就两个字。
“宝贝”。
江熹心头猝然一酸,抬眼看向入目皆白的病房。不远处的青年脑袋上裹着纱布,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刚刚她讲电话,全程用的都是正常音量。
然而青年毫无反应,无知无觉。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江熹下意识地站起身,打开病房门。
南晴的裤脚和肩头都被淋湿了,满脸苍白,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他满脸病容,令人怀疑他是否下一秒就会晕倒。
“你还好吗?!”江熹吓了一跳,赶快扶住他,“先别着急看别人了,你自己先休息一下。快快,我给你拿条干毛巾……”
南晴恍若未闻,眼眶通红地往里走,直直地盯着病床上躺着的青年。
从刚刚开始,他们的谈论声、脚步声,呼吸声,都没有引起喻逐云的注意。
喻逐云甚至都没发现他走近了,只是翻了个身,蜷缩在被子里,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摁着。
上一篇:拒绝攻略后成了赛博男菩萨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