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仰着脸,有点无措地望着喻逐云。视线在他那张富有魅力和攻击力的脸上停了几秒,又不由自主地望向旁边扎了许多钉子的耳朵。
喻逐云不知为何,被那双浸润了水光的眼睛看得有些烦躁:“说话。你到底想干嘛。”
被问到这个份上了,南晴索性豁出去,声音虽然很小,但却很坚定:
“想、想认识你。”
“……”
喻逐云静了两秒,再笑时脸已带上了讽意:
“跟谁打赌输了可以直说。”
“你是不知道我身边都是什么人,还是没见过他们打你这种好学生?”
喻逐云几乎寸寸紧逼,夹着嘲讽笑意和微微怒气的声音很低,很哑,“想找乐子的话我劝你最好找别人,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就够了,像南晴这种胆小的乖乖好学生肯定会头也不回地跑得远远的。
然而,刚刚还吓得浑身一抖的少年,此时此刻却仿佛出神了一般微微蹙起了眉头,潮湿莹润的眸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喻逐云对视线很敏锐。
他猛地侧过身,将左耳藏在身后,脸上彻彻底底地没了笑意:“你在看什么?”
南晴回过神,唇瓣上下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比起昨天,今天似乎更……
可喻逐云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南晴之间的距离。
想认识他。
是因为这个?
是嘲讽?是同情?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是自以为是能拯救他异于常人的问题?
他寒声道:“别让我再看到你。给我滚……走开!”
南晴呆在原地。手一松,几十张资料雪花似的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过了好几秒,他才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喻逐云才用余光看见他站起来,抱着资料,往连廊的另一头走去。
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又单薄又瘦,感觉风一吹就能刮跑。
不知道为什么,喻逐云就是觉得很烦躁。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没了跑远一点的心思,干脆在办公室门口坐下。耳朵一阵阵地抽痛,分不清到底来自于里面还是外面,干脆直接将助听器扯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世界陷入了诡异而不平衡的寂静。
他闭上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
分不清来源的脚步声极轻极慢,等他侧过右半边身子去捕捉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漠然睁开眼,喻逐云低头望向自己展开的手心,视线却忽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堆东西。
刚刚还没有。
是那串脚步声离开之后,才出现的。
一瓶百多邦消毒喷雾,一袋棉签,一板阿莫西林消炎药。
喻逐云一怔,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左耳。
因为经常摘戴助听器,总是不慎拉扯到耳骨耳桥,那些创口已经发炎了,潮湿而红肿。
比起昨天,今天似乎更严重了。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猛地站起身。
只来得及看见一只小兔子的背影,远远地消失在下课的人群里。
第4章
回到教室之后,南晴一整个上午都在位置上复习。
姜泰德给他的那些化学竞赛的材料,他毕竟已经学过一遍了,悟性又高,所以即便隔了快两三年,还是很快就捡了起来。触类旁通,物理、生物、数学……这些知识于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直到午休铃声响起,南晴的思绪才被人打断。他那个从昨天到今天上午都没来的同桌背着包慢吞吞地走进了教室,见到他时显然有些意外:“南晴?你还没去吃饭啊。”
南晴放下笔,忍不住有些怀念。
来人是周岸康。他家虽然是单亲家庭,但他妈妈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宜城这边一家有名商场里升到了经理的位置,一个人也把他养得很好。只是或许周妈妈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所以对他的学习、生活,各个方面都抓得非常紧,甚至到了有些严苛的地步。
平心而论,周岸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年级前三十的水平足够他上一个挺好的大学。可他妈妈就是不满意,时时刻刻逼着他向南晴学习,反反复复地说着一些伤人的话。
——我给你的条件比人家好那么多!又给你上辅导班又给你请一对一的老师,你居然只拿出这种答卷交给我!人家为什么能考年级第一呢?人家怎么能被老师鼓励去参加竞赛呢?
南晴之所以知道这些话,还是因为周岸康在他家出事的时候过来看他,却在他出言感谢时后退了一步,将这些年对他的所有迁怒、不甘、嫉恨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听完忍不住有些怔愣,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周岸康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恶狠狠地塞了一张银行卡。
周岸康发泄完自己这些年的痛苦,双眼通红地盯着南晴:“所以……你最好赶快好起来,不然我以后还能去嫉妒谁?”
南晴知道,人是有很多面的。
周岸康虽然嘴上诉说着对他的不满,可从未在背后对他使过什么手段,本性并不坏。
更何况,他因为成绩的事,跟生养他的妈妈都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如果自己重生回来,能帮周岸康解开这个长久以来的心结,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下就去了,”南晴说,“你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吗?”
周岸康浑身脱力似的卸下书包,一屁股坐下,无奈地摆了摆手:“解不解决完都要来上学。我觉得别说我爷爷了,就算是我爸死了,我妈都不会让我吊唁三天。一天半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过一两个星期就要月考了,我妈说我这次如果还进不了年级前二十五,她就……”周岸康抿住了唇,忽然拧开了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不提了。”
南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忽然抬手,将自己手边根据姜泰德给的资料而提炼出的核心重点、适合提高的练习题,轻轻地推到了周岸康的身边,声音轻而软: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看这个复习。我们一起努力,争取进步呀。”
周岸康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抹白,狠狠一怔。
眼前的少年因久病而瘦弱,可却半点没有行将就木的气息,反而干净清冽。一双圆圆的杏眼仿佛含着水,有些稚气,可配上他精致的鼻尖和唇瓣,又十分和谐。
非要用两个词来形容,就是瑰丽而纯洁。
周岸康猝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接过南晴给他递来的资料,心底突然涌出一抹愧疚来:“……谢谢。”
南晴摇摇头表示不客气,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
教室外的连廊人来人往,他背过身时,恰好错过了一道没穿校服、一身黑棕色衣服的高挑人影。
那个人影刚刚就在,驻足了一会,又默不作声地离开。
-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极冷,尽管有太阳温暖,寒风还是不住地往脖颈里钻。南晴那条厚实又保暖的围巾在立辉楼弄脏以后就丢了,但他想了想,从家里翻出来一条旧的白色围脖将就用上,没有买新的。
这一年的网购并不发达,但凡要买东西,都要赶着白天去商场。
可他放学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了,哪里还好买。况且南涛成这段时间在外地出差,他也不好意思麻烦顾梅芳。
顾梅芳开着一家早餐店,就紧紧挨在宜中的旁边。每天凌晨就要爬起来忙碌。而且她为了多赚点钱,白天也不会完全打烊,反而会另外支个小档口专门给人下面条。
不一定能赚很多钱,只是一定很辛苦。
早上是她最忙的时候,她自然不可能有空给孩子们单独做早餐的,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顾嘉禾管着班里的钥匙,着急拿了早饭走,所以一般第一个离开。南晴紧随其后,顾宇彬磨磨蹭蹭。
然而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南晴到店的时候,顾宇彬刚刚伸手,把一屉刚刚蒸好的豆沙包拿完,抱着一大堆东西与他擦肩而过,不知是没看到他,还是故意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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