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的……
陈明瑞猛地扯下耳机,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默默念叨了一百遍这不可能。
然而心底却始终有另一道声音在清晰地反驳他。
不, 这事喻逐云还真做得出来。
三月九号,宜城出了太阳,空气里暖洋洋的。
周末这两天的贴吧和Q群里空前热闹, 即便今天已是周一, 依然有学生趁着下课的时间偷偷讨论,一班门口更是堵得水泄不通,不少人都跑过去问那件事的后续。
陈明瑞心烦,躲在立辉楼里抽烟。
紧贴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点开一看,竟然是喻逐云发的消息,问他现在在不在学校。
陈明瑞一个激灵,立刻捻灭了烟,回了一句在。
他一个电话拨了过去,那头却没接,直接挂断了,过了几秒才发了条文字消息:
【帮我个忙,把我桌上的东西拿着,来一趟校门口。】
开春后,阳光明媚,柳树抽条出了新的嫩芽。
道路两侧栽种的迎春花也绽开了明黄柔嫩的花苞,摇摇晃晃地散发着新鲜的气息。
陈明瑞气喘吁吁地跑下楼,抬眼就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喻逐云。
青年倚在柳树旁,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懒散而随意。
他沐浴在暖色调的春光里,整个人仿佛也柔和了许多,脸色正常无比,一点都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
直到走近了,侧脸细小的伤口、因疼痛而略微别扭的站姿、以及从手腕缠到了手掌的绷带才暴露了出来。
陈明瑞心中巨震,脱口道:“喻哥,你还好吧?”
喻逐云没第一时间答话,慢半拍地侧过右半边身体反应了一会,才懒洋洋地“嗯”了声。
陈明瑞见状,又忍不住顿了顿:“东西我都拿过来了。”
他抬起胳膊,手里赫然是一大摞整整齐齐的辅导资料。
“你拿这些书回去,是为了月考复习吗?”
喻逐云侧身接过资料,闻言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含义不言而喻,不然呢?
“谢了。走了。”
“等等!”
陈明瑞脱口而出,他这段时间积攒了太多压抑的疑问:“哥,你这……真没必要吧。”
喻逐云不解蹙眉。
“你这才刚刚摔下来没多久,应该好好休息才对,没必要这么拼。”陈明瑞干笑,“再说了,你如果真的想好好学习的话,就凭你家给咱学校捐楼的实力,显然应该有更轻松的途径。”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带着些许侥幸心理:“咱们年级第一南晴确实挺厉害的,而且人也挺好,你跟他交朋友确实很不错,可以大幅度提高学习成绩。但是……没必要为了他做到这一步吧?”
喻逐云慢慢眯起眼,黑沉锐利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
他看向陈明瑞,直截了当道:“你弄反了。”
这些枯燥的语文数学英语,他其实一个都不喜欢。而且落下了这么久的课程想在一朝一夕之间补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从早学到晚。
他才不是为了提高学习成绩才跟南晴交朋友。
是为了能配得上做南晴的朋友,才努力去改变自己。
“谁他.妈的在乎成绩,”喻逐云扯了扯唇角,难得骂了句脏话,“我只在乎南晴。”
最后一层欲盖弥彰的窗户纸被喻逐云自己捅了个稀烂,陈明瑞闭了闭眼,也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掏两根烟出来,哆哆嗦嗦地点燃。
十来年前,同性恋还被人们视为是一种精神病。
哪怕是这年,社会上,学校里,能接受这种感情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哥,所以你真的是……”陈明瑞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难以置信,“就、就算南晴再漂亮他也是个男的,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
他试图分一根烟给喻逐云,然而喻逐云没接。
陈明瑞自暴自弃般收回手,两根烟一起抽:“而且南晴不一定喜欢男人,我们年级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三班的顾嘉禾是他妹妹不谈,高三跟他一块做宣讲的那个美女,钱朵音,这两天还在跟一班的女生要他微信。”
“哥,这太难了,真的。”
喻逐云保持着沉默。
他的助听器尚未配好,左耳至今还只能听见朦胧的潮声。然而陈明瑞刚刚说的这些话,他却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明瑞摁灭了烟,做好他生气的心理准备。
喻逐云最后只是说:“你不懂。”
陈明瑞说的这些话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过。
但他只要一想到南晴,连心都在发颤作痒,都快忘了自己到底姓甚名谁。
以为南晴和顾嘉禾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恨不得杀了全世界。
然而最后却像狗一样摇着尾巴,不要自尊,舔着脸去给他和小女朋友保驾护航。又不知廉耻地跑到他家楼下,想逼他和女朋友分手。
他以为这就是自己能做出的,最不要脸的事。
可他还是太低估了自己。在急诊室那晚,他与南晴紧紧挨在同一张病床上,忍受着身后尖刺猛扎般地锐痛,心脏却兴奋地发抖。
他发现自己真的就那么贱。
他可以当南晴的信徒,也可以当南晴的狗。
“难也要追,再难也要。”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凭什么不独属于他一人?
他嫉妒又愤恨。
所以被烈焰灼伤也好,像夸父一样渴死在半路也好。
他一定要追。
“我走了。”
喻逐云没有抽烟,因为他并不烦躁,十分清醒。
他拎着书转身离开,很平静地想。
即使追到死。
-
忽如一夜春风来。枝条疯长,满校焕然一新,到处都是翠绿的颜色,天气暖和了起来。
众人在网上疯传着的各种八卦被老师领导们强势地摁了下去,不允许再拿到明面上说。春游残留的喜悦和兴奋也被即将到来的月考彻底冲散,校园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然而是人就有好奇心,尤其是在消息闭塞的情况下。
南晴回到学校,周岸康几人立刻就围了上来,问他和喻逐云的情况怎么样。
他简单地说完,四周便掀起了一波浪潮。
直到姜泰德进班,大家才停止了讨论。
教室里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南晴拿出了背诵资料,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这几天一直在想两件事。
能随随便便给学校捐一栋崭新体育馆的家庭,实力可见一斑。作为这种家庭的孩子,喻逐云的人生本不该有任何的挫折和痛苦。
可事实似乎与之相反。
喻逐云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他的左耳,是出生时就听不见,还是后天发生了什么才失去了听觉?
南晴垂下眸,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胸口有些微微发疼。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喻逐云总会在危急的时刻出现,义无反顾地保护他。
反观他自己,即使重来了一回,发誓要与喻逐云成为好朋友,对喻逐云的了解却依然少得可怜。
还有这次的落石意外。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让他的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山上落下了一块大石头,险些砸到春游同学的身上——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过。
也许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他与喻逐云恰好从那里走过,所以不慎中了奖。可这也证明,重生并不意味着对一切全知全能,未来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
南晴抿住唇,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他低下头,认真地背起了书。
……
晚自习最后二十分钟,学校里有些嘈杂,到处都是拖桌椅板凳的声音,姜泰德也不管了,让一班众人开始排位置收拾东西。
教室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然而大家还是很安静,有些学生手里还拽着没写完的试卷,聚精会神地看。
南晴被使唤去拿考场的座位表。从办公室回去的时候却忽然顿了顿,慢慢地走到了十四班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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